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还能闻见香味。他愣神地坐在床沿,放任自己沉溺在“家”的氛围里。他有太久太久没有这种烟火气的感受了,就再沉溺那么一小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我马上就醒过来。

    等着周鹿洋收拾好出房间,江怀远的父母早都吃完了饭,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了。作客的倒比主人家起得更晚,这样想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一个劲儿地道歉:“叔叔阿姨真不好意思,我起得太晚了。”

    “没事。”看着周鹿洋局促地像被拎起来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江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昨天那么累,又受了伤,肯定要多休息一会儿。我和你阿姨习惯早起了,没事。”

    “是啊,对了,你别急着走,我今天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补。看你瘦的。”昨天听见江怀远的描述,周女士就猜到了周鹿洋无家可归的窘境。她没有直说,却也心疼这么个半大小孩子。他自己去外面能去什么地方?还不如在家里呢。

    “不、不用了。”周鹿洋挥手,心跳得有些快,“太麻烦了,我下午没事就回家了。特别谢谢您让我借住。”

    “着什么急,”周女士从柜子上拿起自己的车钥匙,云淡风轻地道:“你这么多伤,回去了父母也担心吧?反正都过来了,就住着,养好伤再说。”

    “我……”

    没等周鹿洋想出个托辞,周女士抢先一步道:“阿姨和叔叔上班,先走了。你俩在家好好的,有什么需要就找江怀远就对了。”

    周女士挽着江卫国的手出了门,进了电梯。“你俩在家好好的”听起来就像自己家一样,周鹿洋被她这句话弄得像打翻了调料台,又酸又苦又辣,什么味道都有,什么味道好像又都很模糊。

    “我就说你放心住嘛。”江怀远把早餐端上桌,他知道她妈,就是嘴硬心软的人。不说别的,光说知道了周鹿洋的情况,不可能把他赶出去。

    “这样不太好吧,住一天就差不多了,”周鹿洋扶着凳子,咬咬牙,实在不行他可以回去周兴那边。

    “你在打什么主意?”江怀远看见他的表情,这么问道:“你别想着回家啊!哪有自投罗网的。你现在这个情况,最该去的是学校,我们一会儿去学校问问。”

    昨天晚上经历了周女士和江卫国的双重“拷问”,江怀远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他努力思考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最后想到的却只有“陪他”两个字。可是光是陪伴似乎太空了。江怀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网上搜索:被强行退学了怎么办、社会人士怎么参加高考。

    上辈子也是这样吧。除了时间点不同,上次周鹿洋好像是临近高考才被退学的,那时候他是不是更受打击?明明希望已经在眼前了却突然被人打碎。十八九岁的周鹿洋孑然一身出来打工,白天端盘子晚上在酒吧卖唱,直到遇见了他后来的厂牌,然后再出名,再有Beef,再遇见自己。

    这条路走得太难了些。

    光是想想,江怀远都要窒息了。可是这次不同了。上次周鹿洋最痛苦的时光里没有他,这次有他。他会陪伴,同时也不仅仅是陪伴。

    想到这里,江怀远放软了声音,“你成绩那么好,我们先去学校问问,说不定有什么别的办法。”

    有办法?可是周兴……想到周兴的脸,他的恶意,还有唐可心和唐耀华,周鹿洋摇摇头,“周兴觉得我退了学活不下去,我偏偏要给他看,我哪怕不读书一样可以逃离他的掌控。”

    周鹿洋赌气道:“他不是觉得我不行吗?!我倒要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看吧,这就是无谓的斗争。成熟版江怀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前途去和不值得的人赌气呢。这多亏啊,简直是自损一万,伤敌为零。

    江怀远有心说点什么,只是看周鹿洋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垂下了眼帘。只是把小包子和小菜推到周鹿洋面前,“我去给你添粥,先吃饭吧。”

    粥是江怀远一大早起来做的虾仁海参小米粥。熬了一个小时的粥入口软糯可口,金灿灿的小米里裹着粉嫩的虾仁和切成小块的海参,江怀远还切了个莴笋扔里面,使得粥水咸鲜里夹杂着蔬菜的清爽,极大地抚慰了周鹿洋饿了一晚上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