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1403年）六月,崔淼调查嫣嫣母亲被害的案件，因孙焕闻风而逃，崔淼不得已只能从应天府府衙开始查起。
崔淼看着跪在地上的程宣,说道:“身为朝廷命官,你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程宣跪在地上,身体却挺的笔直，说道:“大人,下官知罪，在大人处置下官之前，能否先还柳平芝一个公道？”
崔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本官受嫣嫣姑娘所托，调查其母柳平芝被害一案,只是此案发生已有九载,调查起来困难重重，即便是本官,也需调查些时日。”
“大人,柳平芝一案的元凶便是前任应天府府尹孙焕。”
“嫣嫣姑娘也曾对本官说过,只是当时她还年幼,没有留下证据,如今孙焕又下落不明，想要定他的罪谈何容易。”
“大人，证据下官有。”
“你有证据？”崔淼与马晖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底的疑惑，问道:“你怎会有证据？”
程宣眼底浮现愧疚之色，说道:“因为柳平芝被害当晚，我见过孙焕……”
那时的程宣不仅性格耿直,且有文人的高傲，人际关系一直不好。而孙焕与他正好相反，为人圆滑，讨巧，与衙门上下关系都不错。程宣瞧不上孙焕的圆滑，孙焕看不惯程宣的高傲，两人不和，衙门上下无人不知。
那一日，孙焕和同僚一起去喝酒，程宣也因郁郁不得志，而借酒消愁，正好与孙焕等人撞上，遭到一众人的奚落。程宣拂袖而去，可越想心里越憋闷，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刚回到家的他又折返酒馆，想找孙焕理论，谁知孙焕等人已经散去，而他也扑了个空。程宣心中气闷无处发泄，只得借酒消愁，一直喝到深夜才从酒馆出来。他醉醺醺的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的在爬墙，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人又没了，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再加上夜风一吹，胃里翻腾的厉害，没给他多想的机会，扶着墙便吐了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他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可又头晕的厉害，几乎没办法行走，所以他便打算靠着墙歇会，醒醒酒。谁知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宣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哭喊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月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从隔壁的院子里跑出来，然后便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化成灰都认得的身影，紧跟着追了上去。
程宣意识到不对，脑袋虽然清醒了些许，奈何身子却依旧无法掌控，他跌跌撞撞的上前，想要去追孙焕，谁知脚步不稳，直接跌倒在门前。起身时，摸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黏黏糊糊，似乎沾染了什么东西。程宣借着月光看向自己的手，竟发现手上一片鲜红，紧接着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程宣家三代都是读书人，虽然没有出过大官，但总算是书香门第，终日与圣贤书相伴，哪里见过血腥，一时间吓得不轻，再加上醉酒，脑袋反应迟钝，在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而手中始终握着那块沾了血的东西。
程宣想要回去，慌乱间却又想不起具体位置，加之他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昧着良心作罢。借着灯光，程宣看向手里的东西，这是孙焕的一枚私章，玉石所刻，孙焕每日都带在身上，他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第二日，果然有人到衙门报案，死者正是柳平芝，她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失踪了。程宣这才想起昨晚还有两个孩子跑了出去，他心里后悔极了，若这两个孩子出事，他会内疚一辈子。
程宣手里有证据，那枚印章上有血迹，定然是孙焕杀人时，不小心溅上的。程宣拿着印章去找府尹，想要状告孙焕杀人，在他想来他没能救得了柳平芝，至少也要救出那两个孩子。可他正好碰见孙焕与府尹家小姐私会，看两人的关系似是已有苟合之举。程宣脚步一转，悄悄的离开了，他虽然性情耿直，却也不傻，他心中这样贸贸然前去，很有可能告不了孙焕，反而成为替罪羊。
果然没多过几日，府尹就宣布要将女儿许配给孙焕，孙焕摇身一变成了府尹的女婿，而柳平芝的案子，也以盗窃杀人案定性，替罪羊叫蒋三，是个盗窃惯犯。他虽然经常行窃，却从未伤人性命。他无故被抓，且要被按上杀人的罪名，他明白一旦认罪便是死路一条，便硬扛着严刑拷打，拒不认罪，奈何孙焕就是要他做替罪羊，便在他昏迷时，握着他的手画了押。事后即便他再喊冤，也无人理会，秋后便被问了斩。而柳平芝的一双儿女就这样失踪了，无论程宣如何查找，都杳无音信。
一直到建文元年，这一日他整理案卷，一直忙到半夜，想要回家时，碰见了行踪鬼祟的孙焕，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才发现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林廷玉，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且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后来他买通了狱卒王水，说牢房里关押了他的亲戚，隔三差五过来探望，其实他真正看望的是林廷玉。而冥冥之中就像注定一般，他夫人重病，又遇到了嫣嫣，得知嫣嫣身份后，程宣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这几年，他每日都受着良心的谴责，没睡过一起好觉，与其说他性格耿直，经常得罪人，不能得到升迁，不如说他想用这种方式忏悔。
程宣的诚心打动了嫣嫣，在加上程夫人对嫣嫣犹如母亲一般，嫣嫣也就原谅了程宣。程宣将林廷玉在大牢的消息告知嫣嫣，两人商量该如何从大牢内将人救出来，可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林廷玉便被折磨致死。程宣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仅仅只有十岁的孩子，枯瘦如柴的身子，被野狗啃食的血肉模糊的惨状，这些再次成为他的梦魇，每日折磨着他。
“大人，下官被此事折磨了近十载，人才刚刚三十几岁，形容却像古稀之年的老人。若有生之年无法了却心愿，下官这辈子就是到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崔淼惊讶的看着程宣，说道：“难道程典史还未到不惑？”
崔淼看着跪在地上的程宣,说道:“身为朝廷命官,你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程宣跪在地上,身体却挺的笔直，说道:“大人,下官知罪，在大人处置下官之前，能否先还柳平芝一个公道？”
崔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本官受嫣嫣姑娘所托，调查其母柳平芝被害一案,只是此案发生已有九载,调查起来困难重重，即便是本官,也需调查些时日。”
“大人,柳平芝一案的元凶便是前任应天府府尹孙焕。”
“嫣嫣姑娘也曾对本官说过,只是当时她还年幼,没有留下证据,如今孙焕又下落不明，想要定他的罪谈何容易。”
“大人，证据下官有。”
“你有证据？”崔淼与马晖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底的疑惑，问道:“你怎会有证据？”
程宣眼底浮现愧疚之色，说道:“因为柳平芝被害当晚，我见过孙焕……”
那时的程宣不仅性格耿直,且有文人的高傲，人际关系一直不好。而孙焕与他正好相反，为人圆滑，讨巧，与衙门上下关系都不错。程宣瞧不上孙焕的圆滑，孙焕看不惯程宣的高傲，两人不和，衙门上下无人不知。
那一日，孙焕和同僚一起去喝酒，程宣也因郁郁不得志，而借酒消愁，正好与孙焕等人撞上，遭到一众人的奚落。程宣拂袖而去，可越想心里越憋闷，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刚回到家的他又折返酒馆，想找孙焕理论，谁知孙焕等人已经散去，而他也扑了个空。程宣心中气闷无处发泄，只得借酒消愁，一直喝到深夜才从酒馆出来。他醉醺醺的走在路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的在爬墙，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人又没了，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再加上夜风一吹，胃里翻腾的厉害，没给他多想的机会，扶着墙便吐了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他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可又头晕的厉害，几乎没办法行走，所以他便打算靠着墙歇会，醒醒酒。谁知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宣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哭喊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月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从隔壁的院子里跑出来，然后便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化成灰都认得的身影，紧跟着追了上去。
程宣意识到不对，脑袋虽然清醒了些许，奈何身子却依旧无法掌控，他跌跌撞撞的上前，想要去追孙焕，谁知脚步不稳，直接跌倒在门前。起身时，摸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黏黏糊糊，似乎沾染了什么东西。程宣借着月光看向自己的手，竟发现手上一片鲜红，紧接着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程宣家三代都是读书人，虽然没有出过大官，但总算是书香门第，终日与圣贤书相伴，哪里见过血腥，一时间吓得不轻，再加上醉酒，脑袋反应迟钝，在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而手中始终握着那块沾了血的东西。
程宣想要回去，慌乱间却又想不起具体位置，加之他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昧着良心作罢。借着灯光，程宣看向手里的东西，这是孙焕的一枚私章，玉石所刻，孙焕每日都带在身上，他几乎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第二日，果然有人到衙门报案，死者正是柳平芝，她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失踪了。程宣这才想起昨晚还有两个孩子跑了出去，他心里后悔极了，若这两个孩子出事，他会内疚一辈子。
程宣手里有证据，那枚印章上有血迹，定然是孙焕杀人时，不小心溅上的。程宣拿着印章去找府尹，想要状告孙焕杀人，在他想来他没能救得了柳平芝，至少也要救出那两个孩子。可他正好碰见孙焕与府尹家小姐私会，看两人的关系似是已有苟合之举。程宣脚步一转，悄悄的离开了，他虽然性情耿直，却也不傻，他心中这样贸贸然前去，很有可能告不了孙焕，反而成为替罪羊。
果然没多过几日，府尹就宣布要将女儿许配给孙焕，孙焕摇身一变成了府尹的女婿，而柳平芝的案子，也以盗窃杀人案定性，替罪羊叫蒋三，是个盗窃惯犯。他虽然经常行窃，却从未伤人性命。他无故被抓，且要被按上杀人的罪名，他明白一旦认罪便是死路一条，便硬扛着严刑拷打，拒不认罪，奈何孙焕就是要他做替罪羊，便在他昏迷时，握着他的手画了押。事后即便他再喊冤，也无人理会，秋后便被问了斩。而柳平芝的一双儿女就这样失踪了，无论程宣如何查找，都杳无音信。
一直到建文元年，这一日他整理案卷，一直忙到半夜，想要回家时，碰见了行踪鬼祟的孙焕，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才发现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林廷玉，居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且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后来他买通了狱卒王水，说牢房里关押了他的亲戚，隔三差五过来探望，其实他真正看望的是林廷玉。而冥冥之中就像注定一般，他夫人重病，又遇到了嫣嫣，得知嫣嫣身份后，程宣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这几年，他每日都受着良心的谴责，没睡过一起好觉，与其说他性格耿直，经常得罪人，不能得到升迁，不如说他想用这种方式忏悔。
程宣的诚心打动了嫣嫣，在加上程夫人对嫣嫣犹如母亲一般，嫣嫣也就原谅了程宣。程宣将林廷玉在大牢的消息告知嫣嫣，两人商量该如何从大牢内将人救出来，可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林廷玉便被折磨致死。程宣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仅仅只有十岁的孩子，枯瘦如柴的身子，被野狗啃食的血肉模糊的惨状，这些再次成为他的梦魇，每日折磨着他。
“大人，下官被此事折磨了近十载，人才刚刚三十几岁，形容却像古稀之年的老人。若有生之年无法了却心愿，下官这辈子就是到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崔淼惊讶的看着程宣，说道：“难道程典史还未到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