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色的长发半掩着他的面容,发丝间若有若无地晰出一片睫羽的剪影。

    似乎终于注意到软软的视线,青年侧头,发帘后徐徐揭开眉眼的序幕。眼睫细密,微翘而细长的眼尾泛着浅淡的胭脂色。眉目如一泓水中新月,三月桃花。

    他没有笑,眼神朦胧,但那双眼睛稍稍一勾,便未成曲调先有情,天生就噙了三分笑意,织出一场平易近人的幻梦。哪怕眼底并没有人的身影,也不会觉得他冷漠至极。

    如同雾中远山。透过缥缈晨雾,侧卧地平线的山峦只留下青黛色的倩影。那抹黛色从水墨画里渗进青年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转来一眼,忽然定睛注目,“唔。”

    青年俯身,他两条长腿站得笔直,只有腰部带动上半身转动,那腰简直像安了个轮轴,姿态灵巧至极,猛地凑到小桶边,软软险些没反应过来。

    “你倒是……”他眯起眼,慢吞吞道:“有点奇怪啊。”

    如同一阵狂风暴戾地撕开浓雾!

    仿佛被狠狠碾碎成泥,磅礴的压迫感以青年为中心向外横扫。像是无形的暴风雨,罡风夹杂着针刺般锐利的雨线,剜肉饮血。

    小章鱼瞳孔紧缩!

    青年却无事发生似的,翩然后跳,宛如一片打着转儿落入溪流的碎花。

    他穿着一身造型奇特的旗袍,前短后长,跳跃时,剪刀状的后摆像猫的尾巴一样扬起。他垫着脚尖,脚跟几乎不落地,全身肌肉都处在舒展而紧绷的状态,身形晃也不晃,轻盈落足,穿的约莫是布鞋,悄无声息。

    上身虽然长袖高领裹得严实,下面却开叉到腿根,毫不遮掩地露出两条象牙白的腿,细腻得雌雄莫辨。肢体的每个部件都不具备明显的性别特征,只有喉结和清隽的脸才能诠释男性的身份。

    他笑了起来,桃花眼勾起惊心动魄的情意——这恐怕不是他的本意,但他生来就是这么一副眉眼含情的模样。通身凌冽的杀气都像是调情的蜜语。

    他笑得堪称明艳靡丽,然而房间内的另一个生灵丝毫感受不到他的魅力。

    一只小小的章鱼,扒在玻璃桶上,安静而冰冷地注视着他。

    腕足翻卷,所有吸盘都像御敌的刺猬,张开毒腺。

    身体内部的神经因过于敏锐而察觉了太多压力,肾上腺素锤炼着他的躯体,使他专注而冷酷,唤醒他血液中奔流的杀机。

    如同瞄准镜的十字星对准猎物的心脏,如同蛰伏草丛的猛虎对母鹿压低前肢。只差扣下扳机,或向前势在必得地一扑。

    “啊呀,”青年轻哼一声,“一身血腥气的小东西。”

    他语调婉转,拖着慵懒的尾音笑道:

    “好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