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朗?”

    弥水岸边甲士环列,明火执仗,晃晃照亮月暄挺拔的身影。他像来的匆忙,着云履,穿家常道袍,平直宽肩撑起白地纳纱的对襟直领披风,立领上一枚镂刻蟠虺的墨玉扣收束而下。

    他长发由白玉素挺簪半绾,削减了悍利威严的气势,倒显得文雅可亲。

    但秋朗仍是畏惧着他,孩子们已然成人,而父亲犹年轻有力,总令人不安。

    秋朗忌惮着月暄,又害怕着他。仿佛自己此生都难逃他股掌,窒息般令人无法得片刻喘息之机。

    他方才乘着逃生的小船孤零零飘在河面上,秋朗不许它靠岸。他既不想来路,也不知归路,宁肯随波追流。

    “慢着。”

    秋朗警惕的目光半寸不离月暄,他下意识握住柳舟所执的船桨,不许他再靠近。此举难免有些失态。

    岸上不止月暄一人。

    ——何物老妪,生宁馨儿。

    河面上月光淋漓泼洒,秋朗袖展身畔,他长身玉立,温润秀洁。月华流照之下,白晰如瓠,恰似瑶林琼树,渐溶于华光之中。恍惚间,仿佛望舒之神。其人明秀详雅若此,谁能不自叹弗如?

    范柒心下暗暗感慨。

    他掖手而立,微眯起眼,目光不动声色地自月暄身上转至秋朗。唇畔一哂。倡优之子?果然啊。

    太子遇险,范柒奉命从宫里赶来,但却只与月暄交涉,而暂缓去看司阳状况。

    杜承因高阳帝信重范柒,对宦官深恶痛绝。他既还没赶来,范柒为避嫌,绝不近司阳的身。

    ——左右是死不了的。

    太子缺胳膊还是少腿,他并不担心。

    范柒生着一张寡淡无味的清秀面容,唯一双沉着静谧的眼睛还算出色。他身着四爪蟒衣,曳撒下摆横织的熠熠膝襕全藏在褶皱间。通身的华贵却被他穿得半丝不张扬,极尽内敛。

    “这便是公子吗?”

    号称内相的范柒竟弯一弯身,向船上正与月暄僵持着的秋朗行了一礼。口气温和,姿态恭敬,全不见星点傲气,几近于谦卑了。

    他慈眉善目。

    “果然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