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宁夏的兄弟传来消息说,攻击西安的那些闯军已经集结起来西进了,洪承畴不久前回到了固原,贺虎臣和官抚民也回来了。”

    纳敏夫的大帐里很有混搭风格,单单是这座立在临河城市中心的大帐篷就已经很奇葩了。和皇太极的军队一样,他领导的是一支多民族的军团。

    在这片土地上,人数最多的还是蒙古人,纳敏夫也确确实实是蒙古出身,因此他的打扮是传统的蒙古风格,穿着一件单袍,腰带上挂着刀子,脚穿布靴,带着一顶椭圆形有宽边的帽子。

    纳敏夫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再加上他的这身衣服毫不华贵,也只是中等人家穿的,只是比一般的牧民干净很多而已。这让他看起来并不像贵族,而像一个常跑汉地的蒙古商人。

    至于他部下的将领们,就五花八门了。最核心的力量是明朝边军出身的将领们,虽然他们分属汉、蒙、回三族,但是外观上却没什么区别,装束与一般的明军军官别无二致,也都说汉语。蒙古将领大部分是察哈尔人和鄂尔多斯人,也有少量的土默特人、永谢布人和喀尔喀人。

    此外,还有几个人来自哈密,有的是突厥化的蒙兀儿人,有的是畏兀儿人、哈萨克人。虽然他们只带来几十个雇佣兵,但纳敏夫依然喜欢把他们带在身边,以显示自己背后有叶尔羌汗国的支援。

    其实细分的话,纳敏夫的部下中还有一些人的出身比较特殊。

    比如说来自高台所南部的尧乎尔人,他们曾经是畏兀儿人的一部分,但是信奉藏传佛教格鲁派,当年明朝放弃哈密时随明军内迁。

    还有来自河州东部的东乡人,被称为“东乡蒙古”“东乡回”“蒙古回回”,因为他们从语言上来说是蒙古人,从信仰上来说是回人。

    河州西部积石山一带的保安人也是如此,说着蒙古语族的语言,但是信奉回教。

    与他们相邻的撒拉人则属于突厥语族,祖先来自撒马尔罕。

    在西宁卫东部,有察罕蒙古,信奉格鲁派,但保留了强烈的萨满教特色。

    不过,这五个族群都没有自己的文字,通用汉文。草原上的蒙古人和西域回部也不拿他们当同胞,从早已突厥化,信奉苏菲派的叶尔羌汗国的视角来看,马光玉、马守应这些说汉语,高度世俗化的,信奉哈乃斐教派的回人,和汉人也没什么分别。

    甘肃的边军是个大杂烩,操各种语言、信奉各种宗教的人在这里都能找到,源出于甘肃镇兵的贺兰部当然也是如此。就连来自青海的藏人,都有一些跑到了长城以北。

    虽然纳敏夫一直在宣扬他是叶尔羌汗国的盟友,但是他知道,叶尔羌汗国肯定是不会给他任何援兵的。

    三年前,叶尔羌汗国的阿不都·拉提甫汗去世,他的侄子速檀阿黑麻汗即位之后,大举任用自己来自阿克苏的亲信,导致了叶尔羌的军事贵族们的不满。速檀阿黑麻的弟弟喀什噶尔总督速檀马合木趁机发动叛乱,攻占叶尔羌,速檀阿黑麻逃回了阿克苏,兄弟俩打起了内战,至今尚未分出胜负。

    此时,纳敏夫的岳父阿杜剌因已经病入膏肓,其子阿布都拉哈雄心勃勃,希望西进争夺叶尔羌汗位。在这个关键时刻,怎么可能长途跋涉两千里来和金军打仗。当初阿杜剌因和阿布都拉哈之所以和纳敏夫结亲,无非是图东部边界的安定而已,别指望他们父子真拿这门亲戚当回事。亲戚这东西,还不就是用来出卖的。

    纳敏夫说:“洪承畴这个老狐狸,这次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吧。”王进才答道:“没错,各处边关都加强了戒备,但是完全没有要出击的迹象。他拒绝对话,我们派去的使者连门都进不去。”贺兰部还是以蒙古人居多,汉人、回人也都学会了蒙古话,集体议事时为了大家能听懂,都用蒙古话讨论。

    这个王进才与贺一龙手下的王进才同名,不过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当年王进才与殷登科、吴天印以及弟弟王进礼一同领导了甘肃镇的兵变。但是在兵变马上要失败的时候,是纳敏夫挫败了蒙古军官的阴谋,带着大家杀进兰州,击毙总兵杨嘉谟。封在兰州的肃王朱识鋐仓皇出逃,纳敏夫等人洗劫王府,得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他们出逃塞外,逐步建起了今天的贺兰部,王进才他们四人受了纳敏夫的救命之恩,又自知远比不了纳敏夫这般文武双全又有远见,所以在攻打兰州时便毫不犹豫地让出了领导权。

    对于绿林道来说,朱武让史进、周通让李忠、燕顺让宋江、邓飞让裴宣这样的做法才是好汉行为,像王伦、邓龙这样,那是作死。

    纳敏夫确实很得人心。二十八年前,他的父亲抱着还是婴儿的他由塞外逃入关内,当了明军将领的家丁。他从小生活在甘州,既说蒙古话也说汉话。他本来叫巴图,但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直到有一天,他父亲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了,他在坟头哭得死去活来,回来之后突然宣布,他叫纳敏夫。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

    从那天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纳敏夫居然识字。虽然写得歪七扭八,还净是错别字,但是在满是文盲的军中也算得上出类拔萃。渐渐的,他也混成了一个小头目。武功不错,为人又仗义,很得同袍拥护,所以,每次闹饷也总是他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