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邺衍身上最明显的一条伤口是在后背上。

    一道整齐的伤口从右肩直直地划向了左下腰,在结实的肌肉里钻进钻出,就像被蜿蜒曲折地藏在山林中的羊肉小道一般;那向外绽开的刀口,却像极了颓败中的花卉,里面有黑血不断涌出,夹杂着一种预兆不祥的细小气泡,沿着那还算完好的皮肤一点一点地渗出

    舒沄拧紧着眉头,接过一人送来的帕子,小心地把那刚渗出来的血液给擦拭干净,转手把她蒸过的烈酒涂抹到了伤口上。烈酒与迸裂开来的血肉一接触,瞬间便让温邺衍的身体顿时紧绷,整个人在昏迷的状态下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舒沄小心翼翼地朝着温邺衍喊了一声,发现他并没有要苏醒的样子,这才继续清洗起了伤口,把里面掺杂进去的细砂等物都给清理后,抹上了金疮药粉,然后让人找来了白色的棉布,让那两个来帮忙的男人一起,把伤口全部都给包扎了起来。

    温邺衍身上挨到的并不止一处伤口,自然需要耗费的时间便更多了。

    舒沄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总算把温邺衍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都给处理了一遍,然后才定下心来,给他仔细地把了脉,微微皱起了眉头来,半响之后这才离开了床边,去看了那另外两个受伤的男人。

    “能和我说说,你们遇袭时的情况吗?”舒沄一边示意跟着的人帮忙给那两个受伤的男人清洗伤口,一边对着他们问道“最好能说的详细一些,比如说,温公子被袭之后,有什么症状之类的。”

    那两个男人本不欲把这些事情告诉舒沄的,却是在听到她的这话之后,顿时都沉下了脸色来,一脸紧张地问道“素医大人公子可是哪里不好?”

    “嗯!”舒沄点了点头,“他的脉象有些不对,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些刀伤引起的!”

    那两人闻言,顿时正了脸色,仔细地回忆了起来。

    “我们跟着公子一路往西回去,本就是考虑着澄武邑中的那些人都没能带出来,要给素医大人您试药方的话,这些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便四处去打听消息”伤势较轻的那个男人语气沉重地说着,眉头也不由地皱了起来,“我们到了一个叫做西峪镇的地方,听说西峪镇下有一个村子似乎有疫病出现的传闻,公子便想着尽快去带走几人离开,却是没有想到,我们才刚刚离开西峪镇,到了一处林子里,便遇上了伏击。”

    “最开始,也就只有一队人,身上也没有带任何的东西,被我们击杀之后,公子便起了卦,说我们此行似乎有些凶险。但是因为算卦不算己,公子也看不出这趟事情到底凶险有多大!”另一个男人赶紧接了话,眉头紧紧地皱着,忍着一旁人为他清洗着伤口,对着舒沄继续说道“我们倒是劝着公子,干脆换个地方,先把行踪给藏藏再走的,可是最终公子却是没肯答应。”

    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脸色凝重了两分。

    “之后,我们便跟着公子继续往村子过去。可是,我们却是都没有想到,那个村子却是一切如常,根本就不如听到的传言那般有人染了疫病。”伤势较轻的那个男人也是皱紧了眉头,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们在村子里住了一夜,第二日还四处转了转,这才确定了消息有假。公子当时并未多说,只是看着天沉默了许久,一直等过了午时之后,这才带着我们离开了村子。”

    “因为这两个事情,我们便劝了公子,干脆先回来找素医大人您们,等到素医大人您还需要的时候,再去找人便是了!泌阳内,多的是染上了疫病的人,我们沿途走肯定也是能遇上的!可是,公子却是不愿意!”

    “为什么?”舒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她觉得眼前这两个男人说的很有道理啊!染了疫病的人到处都是,他们一路走肯定是能遇上的啊!为什么温邺衍就偏偏要回去找呢?

    “我们也不知道!”那两人也是一脸的愁苦之色,“公子大约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吧!”

    舒沄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一路上又遇上了两拨追杀的人,同样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带,也认不出来是哪里的人!”那个伤势较轻的人苦着眉头,神色不甘地说道“也就是这两拨人,把我们的人消耗了不少!所以,在一天前,我们护着公子刚出了一片树林,便遇上了又一拨人!”

    “来人不多,也就只有二十几人而已!我们当时都以为和以前遇上的那些人一般,心里生出了轻视之心来,提着剑便冲了过去,想着能速战速决”另一个伤重一点的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两下,垂下脸来惭愧无比地说道“却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我们遇上的人才是真正用来对付我们的人一交手,我们便知道糟了!”

    “这一次,来的都是高手。我们当时也就只余下了十几人而已,真要这般对付那些人,就有些吃力了。”那个伤势轻些的男人一看见另一人在金疮药铺上伤口时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嘶了一声后,立刻便把话给接了过去,然后继续说道“公子当时便让我们不要恋战,先走再说!只是那些人却并不想让我们逃走,一直把我们围的死死的我只记得我当时身上挨了一刀,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有人在大叫,把那个与我交战之人一脚踢开之后,我转脸便瞧见公子身边已经围上了三人,有一人趁着公子不注意,一刀便砍到了公子的背上”

    说到这里,那两人的脸上尽是后悔之色,难过无比地垂下了眼眸“我们想要靠近公子,却是一直没有办法!我只记得当时有一人在公子的心口之处打了一拳,随后公子便吐了一口血,然后余洒便冲了过去,帮公子挨了一刀,把公子送到了我们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