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先提的!”宋金珠扒开人群挤进来,“张今那小兔崽子受过我大伯子那么大恩,眼下我大伯子遭了冤屈,他先是躲着不出头,昨儿又跑过来,说什么我大伯子拖累他了,他要巴结林枫,他要当官发财,吵着闹着要退亲,我呸!”

    她两手一叉腰,提起了又尖又亮的嗓门:“小兔崽子没良心,不得好死哟!二丫头她爹这些年在他身上花的钱,都能照着他再打一个金人儿了!如今二丫头她爹遭了冤屈,小兔崽子不帮忙就算了,他还要落井下石,往我们心口上捅刀,天底下哪有这种畜生!”

    张今受过陆元大恩的事,桃叶河人没有一个不知道,虽然先前都猜测张今怕是要退婚,但真的事到临头,又都打抱不平起来:

    “陆老爷对他那么好,他也张得开嘴!”

    “就是,受过陆老爷那么大恩呢!”

    “太没良心了,咱桃叶河可容不下这种人!”

    陆景瑶低着头,安静地站着。退亲时难免要起争执,张今家里人多嘴杂,又有个泼辣的老娘,她年纪小辈分低,对上了难免要吃亏,阿婆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唯有宋金珠牙尖嘴利又拉得下脸,最合适来办这事。

    亲事一退,两家肯定要撕破脸,张今昨天就口口声声说阿爹贪墨,说她德行有亏,退亲后肯定还会抹黑他们,那就不如把事情闹大,把里长、保长和各家长辈都引来,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清楚前因后果,免得张今以后再做手脚。

    她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但这事关系着阿爹和她的声誉,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张今颠倒黑白。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议论着,都骂张今没良心,蔡六婶最是热心,一把挽起陆景瑶,朗声道:“走,我跟你一道去张家,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她拉着陆景瑶往前走,宋金珠在前面开路,众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往张家去,一路上不断有村民询问情况加入进来,还没走到跟前,已经聚了三四十个人。

    张家大儿媳妇正在门外稻草垛上叉草,老远看见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进门,站在院里嚷道:“娘,爹,不好了,陆家打上门了!”

    张今爹正在磨锄头,听见时吓得手一哆嗦:“啥?”

    “陆家二丫头,还有宋金珠,蔡六婶也跟着,少说也有几十个人往咱家来,”大儿媳妇心里直打鼓,声音也打着颤,“肯定是为了三弟退亲的事!”

    张今爹急得原地打转:“我早说过,这亲事退不得,眼下陆家打上门了,这可怎么好!”

    陆元刚出事时,他们一家子还想着再等等,也许过两天就没事了,结果一个多月过去,陆元非但没出狱,亦且坐实罪名,抄家罢官,张今立刻就要退亲,张今爹总觉得受过陆元那么大恩,不好这么昧良心,可张今娘一力支持,死活都要退,张今爹性子软弱,在家里一向说不上话,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张今跑去陆家开了口,只是眼下陆家打上门来问罪,该怎么办?

    张今沉着脸走到大门前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后门去,张今爹一把拽住他:“别跑,你赶紧去给陆家陪个不是,就说这门亲事咱们不退了!”

    “放屁!”张今娘正在做饭,拿着菜刀从厨房跑了出来,“陆元自己不要脸,贪钱下了大狱,我儿退亲天经地义,我看谁敢来闹!”

    话音未落,宋金珠大步流星冲进来,叉着腰大喊一声:“张今,滚出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张家宅院里挤满了,大门外也围得三层外三层的,宋金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今的鼻子,破口大骂:

    “姓张的,你自己说说,这几年你花了我家多少钱?你没吃没喝,二丫头她爹供着你,你没钱读书,二丫头她爹供着你,去年你考秀才,官府查出你太公卖身当过奴才不能考,也是二丫头她爹花钱替你疏通,这些年为了你,我家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了上千,眼下二丫头她爹遭了难,你翻脸就要退亲,你可真是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啊!”

    村民们哄笑起来,张今娘气急败坏,跳着脚大骂:“我儿是县老爷亲自选的秀才,你骂我儿就是侮辱斯文,我让县老爷抓你蹲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