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官差好似有些讶异,但脸色却是好了许多,笑道,“这位夫人谬赞了,萍水相逢,怎好平白受这厚待。不如一同坐下吃几口吧?”

    董蓉摇头,很是恭谨应道,“多谢官爷看重,小妇人夫家虽然行商,但母家却是读书人家,礼仪看得甚重。官爷慢慢享用,小妇人这就带人退下了。”

    那领头的官差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几个同伴却是耐不住饥饿,纷纷大模大样坐下,嚷道,“头儿,你就别客套了,人家也是诚心孝敬。咱们赶紧吃吧,这一路从海宁跑来,大伙儿都饿得半死了。”

    其余之人也是附和,末了又喊着老太太婆媳,“赶紧烧水去,大爷们跑了一日马,泡个脚解解乏,还要继续赶路!”

    “哎,是,是!”老太太慌忙应了,带着儿媳就要同董蓉等人一起下去。

    小媳妇儿转身的时候,遮挡住的灯光就照到了噶尔迪身上。他那双棕色眼睛,白日里还看不出如何异常,不想在灯光下却极明显。那领头官差脸色一变,一把就抓了他的胳膊,高声喝问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噶尔迪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反抗,董蓉却是赶紧抱了他,满脸疑惑的望向那官差,应道,“官爷,这是我儿子,哪里…不对吗?”

    那官差眯了眼睛,仔细打量噶尔迪好半晌,又问道,“这孩子是蛮族?”

    董蓉瞪大了眼睛,赶紧摇头,还要说话的时候,门外却有人突然喊道,“哎呀,东家,您怎么到小的家里了?”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齐齐闻声望去,只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后生,身穿粗布衣衫,肩膀上搭了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正是一脸惊喜的望向董蓉等人。

    那小媳妇儿第一个跑上跟前抓了后生的袖子,小声说道,“二娃儿,你可回来了,家里来了好多人。”

    那后生进了屋子,半点儿不理几个官差,当先跪倒给董蓉磕了头,末了高声问着,“东家,去年小人流落京都的时候,承蒙东家收留在布庄做了几月小伙计,这才勉强得以活命。后来走时,东家还赏了小的几副疗眼疾的药材,否则我娘的眼睛也不会大好了。小的一直想要报答东家大恩,不想东家今日居然来了家里。您这是路过吗,难道小少爷的眼疾又犯了?”

    董蓉心下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脸上却是添了一抹淡淡愁苦,一边伸手扶了后生一边应道,“你可是二娃儿,一年不见,倒是差点儿认不出了。那些药材本来是给迪哥儿准备的,没想到倒对了你家老娘的病症了。可惜迪哥儿的眼睛却没有半点儿好转,这才琢磨回老家找名医再诊治一番。本来天晚找个地方借宿,哪里想到居然到了你家,真是巧了。”

    二娃儿还要说话,那官差却是狐疑着松了手,问道,“这孩子眼睛不好?”

    二娃儿好似才发现屋里还有外人一般,惊得赶紧上前打躬作揖,“官爷恕罪,恕罪。小的突然见到恩主,一时欢喜,慢待官爷了。劳官爷动问,我们小少爷自小得了怪病,白日里眼睛还好,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偶尔还冒青光,实在怪异。我们东家几乎散尽家财了,也没医治好啊。”

    那官差听得这话就去了疑心,挥手道,“天下怪病多了去了,这白日里不耽搁看路就成了。”

    “可不是,就是矫情,这有啥治的,难道还怕耽搁晚上看女人不成?”一个官差随口接了句荤话,惹得几个同伴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董蓉装了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高声吩咐二娃儿,“有空闲屋子给我们找一间,官爷要用饭,我们就不碍眼了。”

    说罢,她就扯了噶尔迪走了出去。

    那说荤话的官差又调笑道,“这谁家的婆娘,好大的脾气啊,方才对着咱们头儿怎么温柔有礼的,到我这里就恼了?”

    众人笑得更是大声了,二娃儿干笑着赶紧拱手行礼,“官爷,官爷!小的家里还存了一坛包谷酒,这就抱上来给官爷们解解渴,如何?”

    “有酒怎么不早说,赶紧抱来。晚上一步,打折你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