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错嘛,小伙儿,干的不错。”尼克拍拍他的背,自己咳了一下,往玻璃地上吐了一口灰痰。尼克抹抹嘴巴,温不由得留意到他手心里留下的口水。

    “那还用说。”

    尼克被他强撑镇定的样子逗笑了。“这趟值了,对吧?”

    “真美。”凯茨说。

    温也这么觉得。远远地看下去,祖安像一卷光影交杂的深绿色布匹,在峡谷的岩石地面上伸展开来。工坊林上方笼罩着蒸汽,彩虹勾连其间。炼金熔炉散出的闪光烟雾盘旋直上,随风轻舞。从这里看,地沟水池盈盈摆摆,如同翡翠色的海市蜃楼。阴影里明灭不定的炉火,宛如细密的星辰——在希望屋,星星实在难得一见。

    泪水刺痛了温的眼睛,他安慰自己是风太大了。远在高处,象牙、黄铜、紫铜和黄金的塔楼群熠熠生辉,将皮尔特沃夫托在光晕里。确实很美,但祖安的美却是来自生活。大街小巷生机洋溢,熙熙攘攘,人们摩肩接踵,生气勃勃。温很喜欢祖安。虽然这个城市有问题,而且还不少,但它的繁盛,还有无边无际的可能性,都是你在皮城很少能看得到的精彩。

    透过脚下的玻璃,温看见几十个人正抬头盯着他。尖啸的乘客虽然对搭便车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这样。乘客之中一部分是祖安人,但大部分是趾高气扬的皮城佬。他们要么是在气灯明亮的交易所商场、要么是在有着玻璃房顶的食肆、再要么就是祖安的重型音乐厅里玩够了,现在正要回去。

    “该死的皮城佬儿。”简科说:“跑到下面来找找乐子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刺激了,可一到晚上还是要溜回皮城去。”

    “要不是这样,祖安能赚的可就少多了。”凯茨应道。“皮城佬靠祖安赚钱,我们也要靠他们吃饭。而且我们在皮城不是有很多好日子吗?记得去年进化日时候在日之门放的焰火不?记得你喜欢上的那个皮城小妞不?你嘴硬什么呢,简科,明明是你最爱拉着我们往上跑的。”

    他们都笑起来,而简科却脸红了。

    “我来给他们点好东西看看!”费恩怪笑道。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子迅速地除下背带裤的肩带,裤子一脱,就地一坐,把屁股印在了玻璃上。“喂,皮城佬,今晚的月亮圆不圆啊?!”

    就像一条狗在地上蹭背一样,费恩沿着玻璃往下滑,两瓣屁股压开了花,让底下的人大开眼界。

    孩子们哄笑起来,但升降机中的乘客纷纷面如土灰。大人们一边挡着自家孩子的眼睛,一边生气地朝着头顶这个祖安的小流氓挥拳头。

    “我们不直接到顶。”尼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巴蓓特在中层。”

    “谁知道埃乐蒂妈妈会不会在那里。”简科说。

    “她一定在的。”温说:“我看到她桌上的节目单了。上面画着她在舞台上唱歌。板上钉钉,就像天一黑灰霾就会来。但我们得抓紧了,钟响八下她就要上场,现在已经过了六下了!”

    埃乐蒂妈妈是希望屋的院长。这家孤儿院的由来,是因为那场撕裂祖安的灾难让许多孩子一夜之间就没了父母。孤儿院里一开始有两百多个孩子,资金来源是一些搬到了皮城的家庭,后来他们变成了家族集团。但是在孤儿院设立了一百多年之后,账上的钱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没有资金从上面的新城流下来了。那些富有的上流家庭终于觉得,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金钱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就这么多了。

    埃乐蒂妈妈是在孤儿院没钱之后唯一一个留下的员工。她的肤色很深,她说自己其实是一位艾欧尼亚的公主。温怀疑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用来吸引炼金男爵们的捐赠。但他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她说她不愿在宫殿里度过无聊的一生,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温没法想象居然有人会放弃那样富裕的生活,不过他也从来没见过别的艾欧尼亚人,就算是他常常在码头上帮海员们打下手。

    希望屋的每个小孩都听过埃乐蒂妈妈在煮饭洗衣时唱的歌。她的声音无比美妙,温小时候就不止一次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摇篮曲睡着。那天,温去给埃乐蒂妈妈送草药茶,恰巧看到一沓卷边的信纸里塞着一张叠好的巴蓓特大剧场的节目单。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但他敢用一箱子金齿轮打赌,上面画着的就是埃乐蒂妈妈,穿着她最精美的礼服,在脚灯簇拥的舞台中央歌唱。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于是便叫他出去了,并且还尖声责备他不该多管闲事。温只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跟其他孩子说了这事,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溜出去看她唱歌的计划。

    “快看!”温推了尼克一把,叫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