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今儿就是说破大天去,三石稻米二百斤香油,半点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到县衙告你们不孝!”吴氏活了几十年,可不会真被顾青竹几句话就吓住,她咬着后槽牙,定了定神,强作镇静地摔掉孙女的桎梏,气恼道。

    “呵!三石稻米,二百斤香油,你可真敢开口要!这些年,你越要越多,今年更是多的没谱了,现下,我就把话挑明了说,我只是替我爹养你,可没多余的闲钱养二叔一家!”顾青竹气恨不过,用力墩了下扫把,地上的灰尘四散逃逸。

    “这都是大房该给我的,不关你二叔的事!”吴氏见顾青竹不顾她的老脸,当面揭穿了她,依旧嘴硬道。

    “哎呦,我说吴婶子,你一个人吃得下三石稻米二百斤香油吗?这分明是要大房三个孩子养活你们有手有脚的一家人呀,这要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呢。”隔壁的秦氏是个快言快语的妇人,她冷眼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斜刺里插了一句话。

    “我跟我孙女要口粮,关你寡妇家家的什么事,管好你的裤腰带是正经!”吴氏被秦氏一句话戳到痛处,嘴上半点不饶人,立时反驳,专拣旁人伤处说。

    “你还知他们是你孙子孙女呢,可我咋只见你来敲诈,从没见你来帮着做过半点正事呢。”秦氏守寡好些年了,早练就了流言不侵,她翻了白眼,不屑地冷哼。

    须臾,话锋一转,秦氏接着又说,“我男人死了葬在祖坟里,是他福薄,我一个人带大了铁蛋,活得堂堂正正,可不像有些人呢……啧啧,再说了,曹半仙讲,日后能解我裤腰带的男人,必是个比我还命硬的!”

    秦氏如此泼辣,荤素不忌,引得围在竹篱笆外的村人们一下子哄笑起来,有几个年长的妇人连连笑骂她不正经。

    这会子正是吃早饭的时辰,顾家坳不大,吴氏一来吵闹,全村人都听见了,年节里大家都闲着无事,纷纷捧着粥碗出来瞧热闹,一边划拉着稀粥,一边小声议论,人心自有一杆秤,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啧啧,三石稻谷二百斤香油,当真是狮子大开口,这就是顿顿煮白米饭,拿香油泡菜,她一个老太太也吃不完呀。”一个妇人敲着碗沿摇头道。

    “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二房朱氏可厉害着呢,老婆子在她家里烧火煮饭,半刻不得闲,还经常被骂,连个屁都不敢放,也就是欺负青竹姐弟孝顺。”另一个妇人撇撇嘴,将粥里的碎稻壳唾在地上,一脸不齿。

    “可怜青竹打十岁上起,就和二房一抵一地养她了,口粮年年涨,今年要一次拿出这么多来,这做老人的,也实在太离谱了些,全不念青松和青英还那么小,这叫后辈们还有啥奔头!”又有一个与吴氏年纪相仿的老妇人看着心疼道。

    “你没听说吗?她二叔顾世贵在赌坊里欠着一屁股债,年前大雪封山躲过一劫,这会儿山路通了,债主只怕很快要找上门来了,这会子,哪是要口粮,分明是把青竹当摇钱树,着急还赌债呢!”一个老头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要说,青竹爹和大宝爹都是吴奶奶亲生的,也不能这么坑大房贴补二房吧?”一个新媳妇咬着筷子头,小声嘀咕道。

    她心里有自个的担忧,现如今谁家不是兄弟几个一处住着,若都这样,坏了民风,往后可怎么在一个锅里舀饭吃?

    “你嫁过来时间短,哪里知道他们家里的内情,当初顾世同娶了王氏天仙似的人,夫妻感情好,寡居多年的吴氏看不惯,常指桑骂槐指责儿子没出息,背地里还借着家务事磋磨大媳妇。

    王氏性子好,大多时候都忍了,二房朱氏却是个奸猾谄媚的,初来时不显本性,巴结讨好样样来,吴氏自然偏袒二房。

    当年王氏怀着青英时,二房朱氏已经生了小宝三个月,却依旧金贵地养着,一家子的活样样支使王氏做,这才害的王氏摔倒早产的。”一个妇人掩着嘴,小声说道。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朱氏后来也没得啥便宜,小宝三岁上还不是得天花死了。”旁边的妇人插嘴道。

    “你可小声点吧,朱氏为这事日日记恨青英,说是她克死了小宝,这会儿,若是被她听了去,你哪还有安生日子过哟!”先前的妇人左看右看,生怕朱氏站在人群里偷听。

    “我怕她?!”妇人不屑地挑眉。

    “论吵架,嫂子输不了阵仗,怕只怕她偷菜偷鸡,说不定……说不定还偷摸上根哥,那可就防不胜防呢。”另一个妇人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