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斯的记忆最先开始的地方就是这里——大街上,他被一位绅士拽住了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而布莱斯回答:

    “我叫布莱斯。布莱斯·安提多特。”

    “你……你能跟我过来吗?到我的家里来做客,哪怕就只是来喝杯茶也行……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无论如何,请你……”

    那位绅士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仿佛害怕被布莱斯拒绝,但他不需要这么惶恐的,因为布莱斯没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

    “当然了。”他回答,而这时,他看到这位先生几乎哭出来的表情。

    之后布莱斯跟着这位先生一起来到了他的家里。在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直到他们到达这位先生的家门口。

    “你、你不问吗?”他开口。

    “问什么?”布莱斯反问。

    “关于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叫你来……”

    明明是这位先生更加年长,可他此时如此慌乱的样子,却显得比布莱斯更加青涩。

    “我并不清楚,但我想你会在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告诉我的。”布莱斯云淡风轻地回答。

    那位先生感激地点点头,然后打开了门。从外观来看,这间宅邸还很新,可门内却像是暴风席卷过一样,东西都偏离了他们本该在的位置,即使他并不知道正确的位置到底应该是哪里。

    那些错位的家具给布莱斯一种熟悉感——他一直有这种感觉,他的人生和本该有的模样错位了。他突然感到一种使命感,就好像如果他进入这里,将所有的家具还原到正确的位置,也许他就可以明白,他是为什么出生、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后又将要去往哪里。

    这就是布莱斯所有记忆的开头。他的时间从他踏入这件房屋之后,才终于开始了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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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是哈维·索菲斯。”哈维脱下他的高礼帽,向布莱斯深鞠一躬,十分正式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布莱斯·安提多特。”布莱斯也学着他的样子,鞠了一躬回去。

    可惜他没有礼帽。他没有像哈维那样华丽的燕尾服,没有把手处镶着红宝石的手杖,也没有他那样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贵族修养。他只是一介平民,一个连自己出身都不太清楚的流浪者,他身上穿着像是破麻袋一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几乎辨别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而灰尘唯一无法污染的,就是他那双碧蓝的眼睛——他浅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似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波动。

    他们同时抬起头,而哈维猝不及防地就跌入了布莱斯的眼中。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不是身处于老旧的宅邸中心,而是正悬浮在湖面的上空百米高度上,他俯视着那蓝得透亮的水波,几乎忘记了呼吸——这双眼睛就是有这样摄人心魄的魅力。

    在憋气了很久之后,哈维终于想起了呼吸,他别开了眼睛,之后大口喘息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在午后的阳光的照射下,那把椅子和椅子上的哈维,刚好形成了一幅十分完美的光影对比的构图。哈维的背部被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可他的身前却都是他的影子。——他的胸膛很冷。不知为何,这句话突然闯进布莱斯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