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们在黑沙海捕捞到了一只人鱼。

    人鱼的尾巴是靛蓝色的,长长的,阳光碎在每一块温凉的鳞片上面,细细密密地闪着水淋淋的光泽,像神话中的凤凰羽毛那般璀璨。

    他有一双无辜的眼睛,罕见的蓝色虹膜覆着一层雾蒙蒙的潋滟,像冰雪消融后的清冽春水,纤长睫毛上蘸了淅淅沥沥的不安和困惑,柔软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前额。他很白,肌肤嫩如脂膏,像漆黑夜空泛着莹光的白瓷,而那胭脂般的唇色又红得生艳。

    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美的生灵,隐藏在海底深处的神秘与美丽,如今落在了一众人类手里。

    这不属于人间的生灵对人类并不设防,他的声音清澈婉转像三月落下的春雨。

    不过选择相信人类的动物无一例外地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古往今来这种惨剧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发生。动物不可能与人类完美共存,要么被当成食物,要么被当成玩物,而人鱼显然即将成为后者。可悲的是林知秋丝毫没有搞清楚这点,他纯洁得像张白纸。

    直到被粗砺的麻绳捆住了鱼尾和双手时,林知秋才迟钝地意识到事实的残酷。

    人们大声笑着把他扔进了沙滩边的山洞里,准备开完庆功宴再慢慢享用这顿真正的晚餐。

    “有人吗——”

    空灵脆弱的声音顺着山洞传了很远很远,贴着潮汐,一气奔向那点最炙热的阳。可这段距离实在是太远了,空旷到连回音都没有。

    无人应答。

    林知秋的心凉了半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变成一颗颗洁白的珍珠。突然,他感到身上阵阵灼热,下身的瓣膜也在不断开合,想要吞吃点什么填满这张贪吃的肉嘴。

    糟了,是发情期……

    一个高壮的水手趁人们不注意来到了山洞外的沙滩边透气。一道大浪打过来,冲到他的脚面上。男人没有躲,任由冰凉的水侵蚀自己的皮肤。脚面上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滚过,大概是被磨得平滑的石子。

    浪潮褪去,冲刷掉原本他踩过的痕迹,而那几颗‘石子’也卡在了他的脚缝中。男人刚想抬步挪开,但一低头就看到了雪白的珠被他的脚趾夹在中央——

    几颗圆润光泽的珍珠,在夕阳的映衬下晕出柔和的光。

    怎么会有……

    男人拾了一颗起来,上面还带有被海水冲刷的咸腥气。他朝周围寻去,轻易地就发现了很多,浅浅地埋在沙滩上,露出一个或半个角儿。聚拢而布的珍珠,穿成某种无线的链串,汇成一条具有明确指向的路线,往山洞那边去。

    男人的心里升起某种莫名地期待,他只犹豫了半秒,就弯下身边捡着珍珠,顺着珠串的指引走向那黑漆漆的山洞。

    珍珠在他的右掌心堆成流光溢彩的一捧,他的左手则扶着石壁,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海风从岩缝中吹来,吹向他濡湿的裤脚。他非但没有感受到傍晚的寒气,反而觉得这里的空气充满了浓稠的凝固感。男人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

    他突然有点热。

    耳边响起若有若无的歌声,也可能不是,只是他幻听了海风摩擦石壁的声音。可这仿佛向他下达了某种指令,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山洞尽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