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又做了梦,这一次,他清晰地看见那些曾经出现在他梦里,后来又出现在周象口中的人。

    他们窝在狭小的洞中,靠着好不容易寻到的枯枝燃火取暖。月牙儿藏在蒙措怀中,算是比旁人多一层隔寒的屏障,周象羡慕地看着对方,挤在谢连州身旁,勉强安慰自己两人靠着也能稍暖一些。

    那是他们上山的第五天,没能找到一点有关种心莲的痕迹,几乎要在冰天雪地之中感到绝望。

    毕竟这是最后一个种心莲可能出现的地方,如果连萨宁山上也没有,兴许最后一朵种心莲早就被他人采撷,亦或从来都只是一个谎言。

    这样的景况下,没有人高兴得起来,就连一向心大的周象也感到苦闷,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连州,又看了看神色悲苦的蒙措父女,脑子一抽,道:“你们练过最苦的功夫是怎样的?”

    天知道周象原本是想引个开心些的话题,谁知道看着他们这一张张神色难看的脸,这话便脱口而出。

    就在周象后悔不迭之时,谢连州很捧场地开口:“缩骨功算吗?”

    周象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怎样的?”

    他余光看见一直藏在蒙措怀中的月牙儿从父亲的大氅中露出个脑袋,神色中带着些许好奇,化解了方才的忧郁,一时明白了谢连州为何如此捧场。

    谢连州看着月牙儿,笑了笑,道:“月牙儿,见过缩骨功吗?”

    月牙儿摇了摇头,双眼亮晶晶的。蒙措也难得打起精神,追忆起过往:“我倒是在西域见过这门功夫,当时只觉极其奇诡,没想到谢兄弟你也会。”

    谢连州先是对蒙措道:“家师学会这门功夫也是机缘巧合。”

    尔后对月牙儿道:“你可想看看?”

    月牙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谢连州道:“你可别吓着。”

    月牙儿正疑问自己为何会吓到,便听到被风雪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轻微崩裂声响的洞中响起另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节一节缩起,带着令人疼痛的摩擦。

    她瞪圆眼睛,看见谢连州原本合身的衣裳渐渐宽大,身形变矮,慢慢如十多岁的少年,唯有头颅仍是青年模样,诡异至极。

    就连见多识广,曾听闻过这门功夫的周象都张大了嘴,感到一丝毛骨悚然。唯有曾经亲眼见过的蒙措没被吓到,还对谢连州道:“我听闻这门功夫要从幼时练起,不断将骨头打断接起才能练好,可是真的?”

    蒙措这么一说,月牙儿和周象都忘了害怕,忍不住同情地看向谢连州。

    随着骨节延展的声音重新响起,谢连州的身形复又高大起来,他往快要烧完的火堆中顺手添了两根木柴,道:“原本的功法确实如此,师娘觉得太过残忍,便改了练功的法子。也正是因此,我这门功夫最多缩回少年模样,不像正统的缩骨功一样可以小如童子。”

    蒙措听了道:“还是你这般好,功夫能用就行,何必为了追求极致自损自毁至此。”

    谢连州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