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南征军船队抵达了泉州港。整个下船的过程耗的时间要远远大于出发的时候。因为现在的晋江河道,已经被来来往往的商船给塞满了。

    就像赵葵哲设想的那样,在岭南纳入吴越国版图之后,泉州的航运地位直线上升。来自江南的运丝船,还有从闽江口出海的运茶船,若想前往广州港,就必须在泉州停靠补给。同样,岭南的运糖船想要北上去明州,也需要在泉州港中转停靠。

    一时间,泉州成了江南,岭南,浙闽山区三地物产的集散地。只要来到泉州港,就可以同时买到这三地的物产。这样的特质,吸引来大批外商船舶。于是,晋江航道便成了船挤船的拥堵水道。

    在旗舰船舱里欣赏窗外盛景的赵葵哲,露出美梦成真的甜美笑容,眼睛里充满了光芒,如新升的旭日一般。墨竹从背后抱着他,在其耳下轻吻一口。赵葵哲则用手心盖住墨竹的手背,侧头靠着他。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又笑着,欣赏他们联手打造的,这乱世中颇为少见的繁荣盛况。

    下船后,赵葵哲没有急着召开会议。勋贵们各自散去,而赵葵哲本人则在洛江堡中再一次埋头于书山文海之中。他没有满足于现状,想让他的吴越国更加强盛,而在那之前,必须提升自己。

    他这次大量的,不是吴越国的公文,而是学府城按照他的谕旨翻译的佛朗机最新着作。

    这次集中翻译的文书,记载着同一种思想。一种极其契合赵葵哲理念的思想。学府城之所以在南征期间倾注大量人力对这些文书进行翻译,也正是因为赵葵哲在学府城的汇报中看见了这种思想的摘要。

    这种思想宣称,真正的财富并非是土地,如金银之类的贵金属才是财富。一个想要强盛的国家,应当通过多出口少进口的对外贸易累聚有限的金银,或者通过战争扩张夺取金银矿产地。这样的国家可以独占有限的世界财富,达到强盛的目的。

    赵葵哲如痴如醉地翻阅这些文书,这样的思想是儒生抱着不放的经典所没有记载的。他认为这才是他需要的治国之法,并彻底下定了对东瀛进行征伐的决心。那正是一个金银铜产地。

    但这,只是他最开始几日的状态。当他到更加新近的文章时,又看见了这种把金银当作一切的思想之弊端。

    原来,佛郎机早就夺取了遥远之地的巨大银山,其国内金银不可胜数。这些金银的确让佛朗机辉煌一时,然而,现在的佛朗机却陷入了衰退和凋敝之中。一份被外泄的,由佛朗机国财政大臣,或者说户部尚书向其国王所上的文书如此写道:

    “那些外国人花1弗罗林货币从佛朗机和西天竺西印度,也就是美洲购买原材料,然后他们把原材料生产成制成品再卖回到佛朗机,这样他们就能获得10到100弗罗林货币。”

    也就是说,佛朗机国靠独占矿山所获得的巨量金银,被其他的西洋诸国通过工匠生产加贸易的手段轻易夺取。最新的佛朗机商学文章普遍认为,拥有强大工业手工业为支撑的贸易,才是累聚并保住金银最好的手段。

    赵葵哲读到这里,只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他专门召见乐清荷,让其一起翻阅,并为其讲解之后,方才理解。这正是吴越国正在走的道路,像葵行在江南经营的纺织所那样,通过确保原料供应和销路,赚取外商的白银。

    只不过,吴越国目前的手段,和这些佛朗机商学者们构想的运作手法比起来,就像是个婴儿一样。佛朗机的商学者们鼓吹用关税来喂养自国的工匠和商人们。

    比如西洋盛行的羊毛纺织行业。如果对羊毛征收高额的出口税,而少收甚至不收进口税。同时对羊毛织物少收甚至不收出口税,征收高额进口税的话,那么本国的羊毛纺织工匠们就会有充足的羊毛使用,而他们生产出来的织物也不愁销路。

    再比如,对本国难以获取的饮品绰科拉巧克力,清代康熙年间的翻译名征收高税,杜绝臣民们对绰科拉的购买,让他们选择本国更容易获取的茶叶。以此来确保自家的茶业。

    这样的手段,只让赵葵哲深感相见恨晚。他继续让乐清荷给他陪读,为这种富国思想而服务的诸多方略,什么科洛尼亚殖民地,拉丁语ia的音译的统治方针之类的,让赵葵哲废寝忘食地学习。

    在乐清荷陪读的这期间,他所受的恩宠甚至超越了墨竹。根本听不懂这些东西的墨竹难得地从赵葵哲的卧房离开,在自己的房间处理公务。

    不过,墨竹倒也没有生气和吃醋,毕竟赵葵哲脸上的那种兴奋喜悦,堪比其射精的时候。他觉得,能看见赵葵哲开开心心,比什么都好。

    一个半月后,赵葵哲才完成这场脱胎换骨式的学习。他当即下诏,召集勋贵们聚集到洛江堡议事厅内,举行对东瀛征讨的御前大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