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葵哲的舰队返回泉州湾的当日,南征的军议便迅速了结。因为这是早就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只需要让赵葵哲过目预案即可。

    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从漳州陆路进入潮州府,然后向西直奔广州。另一路由赣州府走章水南下,再过梅关,从珠江的北江南下进攻广州。

    这道命令下发之后,仅仅用了十天时间,两路军团就完成了出征准备,就此开拔。

    然而,率领着漳州方面军西进的赵葵哲所遭遇到的,却不是潮州府守军的顽强抵抗,而是知府带头乞降。由鹤修尔率领的赣州方面军也没有在梅关遭遇任何抵抗,只是一路上接受当地守军投降而已。

    赵葵哲御轿所过之处,只看见百姓们各个饿得只剩个皮包骨,买卖儿女换取地主家粮食的场面随处可见。就连当地官员,除去知府一级的高官之外,官袍上也都打着补丁,颜色褪得不成样子。

    行军中的吴越军将士无不掩面叹息。要知道,在泉州,福州,杭州,明州,镇江,松江,金陵这几座重镇的辖区之内,哪怕是最穷苦的百姓,别说什么粮食不够吃,就连寻医问药都不成问题。富裕点的百姓,譬如家中有妻女在葵行的纺织厂工作的,甚至能备上一套锦衣。

    华轿中端坐的赵葵哲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命人垂下大轿子的帘布。他可不记得,粤省是这么凄惨的地方。这十几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没有抵抗的行军,一直持续到广州府境内,两支大军完成了会师,方才结束。然而,摆在十万大军面前的粤军抵抗部队,只有区区四万人。

    而且这四万人也并非死战之士,仅仅被吴越军的卡隆炮轰击了半日,便先后倒戈,为吴越军引路进入广州城。

    疑惑不解的赵葵哲坐着华轿,在广州朝廷官员的跪拜下重回这座给了他痛苦回忆的宫殿。在,主殿,他见到了在病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粤王。

    他没想到,这场时隔多年的父子相见,会在这样平淡无奇的战斗后进行。他预想中的相见,那是在数十万人的大决战之后,自己以胜者之尊耀武扬威地进入广州城后进行的。

    病床上的粤王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吃力地说着。

    “真是有意思,十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一副少年模样。跟你的吴越国一样,年轻,有活力。不像我的粤国,众叛亲离,灯枯油尽。”

    此时的赵葵哲对粤王已经没了半点亲情,他无情地嘲讽着。

    “看来,你的宠爱是一文不值。两位兄长,是当了白眼狼,拥兵自重了吧。哈哈哈。还有你的治理,实在是烂得让人触目惊心,你自己就没有出宫去看过你的百姓活成什么样子吗?我治下的牛马都比他们活得滋润。”

    粤王无力反驳,只是长叹一口气,继续慢吞吞道。

    “积重难返啊。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我的大业在两广统一的那一日便走到了顶峰,这就是我的命数。到了顶峰之后,便只会一路衰败下去,枯荣之道便是如此。你看了我的账目便会明白的。”

    墨竹是早就对这个害死了葵丘林,又打算用卑鄙手段骗杀赵葵哲的老东西怀恨在心了。他的话语可比赵葵哲狠得多。

    “少在那怨天尤人的。你无能,不代表我王也无能。要丧气,滚到地府去丧。”

    粤王并没有对墨竹的冒犯生出任何愤怒,他只是无奈又自嘲地笑上两声。

    “是啊,我也该去地府了。希望阴司对我这十几年来做的蠢事网开一面吧。葵哲,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治国能人。我已经诏告全城,立你为世子了。发挥你的才能,替我向两广的百姓赎罪。”

    “我不需要一个败者的册立,你也没资格册立他国之王为世子。我可是朝廷册封的吴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