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葵哲入闽后的第三十年,从博多港驶来的东瀛国使船队抵达了泉州的后渚港。今天的后渚港内,没有码头劳工装卸货,踏轮起重机也都是停工状态。

    港口挂满了朱色绢布旌旗和雕花八角宫灯。禁军们各个身穿全身札甲,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全是保养得亮堂堂的甲片,鎏金的头盔上,盔缨是从南洋诸国购入的孔雀羽,手里的西洋式长戟上一律刻有浮雕。

    虎千代倒是见怪不怪,可净光天皇和随行的藤原氏公卿可就吓傻了。这支闪瞎眼的钢甲仪仗队也就算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气派的港口,有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木工机械,有比东瀛那边大得多的南蛮西洋教堂,还有些奇奇怪怪到他们压根就没见过的绿教清真寺。

    一头金色短发,身上的西洋板甲上不仅鎏金,还镶嵌着各色珍稀大宝石。禁军都统兼任雷鸣营提督鹤修尔是港区迎宾部队的指挥官。他笑容满面地骑马靠近虎千代,日光下的金发散发出耀眼而治愈的光芒:

    “松浦提督,哦不对,现在该改口叫松浦大将军了,别来无恙啊?”

    虽说已经荣升一国之政要,但东瀛人总是对尊卑有着异常强的敏感度。虎千代的脑子非常清楚,鹤修尔是军中的二号人物,就算自己是安东大将军,鹤大人在吴越国权力中枢的地位依然是高于他的。

    于是,虎千代主动向鹤修尔行礼,并对鹤修尔身上这件新板甲夸赞道:

    “鹤大人的盔甲真是令人羡慕,我是空有个大将军名号,一件新盔甲都买不起呢。”

    显然,他是夸到点上了。鹤修尔喜上眉梢,慈济道君祝福下的少年容颜乐起来像个大孩子。

    “跟我客气什么呢,是我哥哥给我买的,他钱可多了,经常给我买东西。不过松浦大人你这神州话是变差了啊,口音重了很多。得在泉州多住些时间,我请你去清净楼吃大餐,好好练练神州话,哈哈哈。”

    说话间,鹤修尔就跃下马去,挽起虎千代的手,拉着他准备往前走。虎千代也跟这位军中前辈聊了起来:

    “典医令大人的财力,的确是令人震撼啊。末将所部的伤亡总是居高不下,一直以来都承蒙典医令照顾,这次来之前,专门搜集了些东瀛国都典藏的神州失传医典,还有东瀛自己的药典,典医令大人不缺金钱,末将就想着用这些薄礼,回报典医令大人。”

    “还得是松浦大将军心细,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代哥哥收下,之后就把它们搬回泉州城去。”

    这可把东瀛的公卿们看怒了,他们是国使,而且是天皇亲临。这南蛮人武官,想来也定不是身居高位的人,居然敢无视天皇跟他们这些公卿,实在是无礼至极。太政大臣当场怒斥道:

    “哪里来的南蛮人?我国天皇在此,你不向天皇行礼,反倒...”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鹤修尔的刺剑飞速出鞘,顷刻间便抵在太政大臣的喉咙前。张口就是一个礼,跟那姓徐的似的,他是国相我惹不起,你个败犬国的下人也敢对我指手画脚?鹤修尔的眼神极其冰冷,汹涌杀意浮现。

    周遭的禁军一看长官拔剑,纷纷双手持握长戟,戟刃直指东瀛使团。净光天皇吓得双脚哆嗦,要不是被仆从扶着,早就摔倒在地了。虎千代面朝净光天皇,以命令口吻说道:

    “鹤大人乃是我吴越国军中元老,禁军都统。你这陪臣居然敢以下犯上,懂不懂礼数?立刻代你的陪臣向鹤大人赔罪!”

    天天被虎千代精神肉体双重霸凌的净光天皇早就被训乖了,虎千代一用这种口气说什么,他根本不会思考,直接照做。众目睽睽之下,一国君王向吴越国禁军都统下跪的画面,被史官和画匠记录下来。一击无形而响亮的耳光抽在全体东瀛公卿的脸上,之后,他们也就摆正了仆从者的姿态,再无怨言。

    当然,也不会有吴越国的文官指责鹤修尔无礼。因为,把鹤修尔安排到港区迎接使团,是赵葵哲的谕旨。这是赵葵哲提前策划好的下马威。

    小插曲过后,使团在禁军的保护下离开港区他们的目的地,是后渚港区西南三四里的临海宫,是座新造不久的宫殿。

    它目前只是个举行君王仪礼的地方,赵葵哲并不住在这里,因为洛江堡他住惯了。之所以要建造它,是因为洛江堡对于现在的吴越国来说,有失体面,在赵葵哲会见各诸侯,和附属王侯使臣的时候,必须有个体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