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朱门吗?我的瑟瑟啊......

    嬷嬷六十多岁了,眼睛也花掉了,饶是在宫中伺候过四公主,她也没有接触江家。

    嬷嬷还在宫里时,江家还没换家主,上一任家主手段狠厉,下手无情。二十年前江家如日中天,如今王室仍然苟延残喘着,翻不出水花。二十年了,江家若要王室亡,亦如捏死一只蚂蚁。

    王室处处受掣,说难听的就是江家尊古统历法,架空权力后留下一个壳子好看罢了。

    面对成管家的招待她甚至不敢坐下。宽阔的正厅堂布满堂丽装潢,哪怕是和她一样的家佣都整整齐齐的纤尘不染。嬷嬷把染了泥痕的手往身后背了背,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瑟瑟不懂礼数,倘若冲撞了江主,她的瑟瑟该怎么办啊。

    这种焦急的心情实在灼人,嬷嬷实在按捺不住:“不知江主遣老妪此来何事。”

    成管家拿不住家主的的意思,模棱两可地拿话术糊弄人,正巧江从澜下来了。成管家松了口气,匆忙上茶。

    嬷嬷辨不出江家三个谁是谁,一昧跪下,声泪俱下地为瑟瑟请罪:“江主,稚子愚笨,不堪雕琢,老妪恐瑟瑟冲撞了您,这便将愚儿带回去。”

    嬷嬷是真的不舍得瑟瑟,亲子不争,她自然是将瑟瑟视若己出。

    瑟瑟生下来就是个双身子,四公主厌恶极了双儿。

    瑟瑟下生时仆妇跪了一地,四公主从床上起身,亲眼看见乳母清洗瑟瑟的下体,眼前一黑,并着生产的疲惫直接晕了过去,一醒来便发了疯,遣自己的乳母把孩子丢掉。

    那孩子刚出生不过几天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娇嫩得像桃花瓣捏出来的。

    嬷嬷颤颤巍巍提着篮子去丢掉婴儿,揪心等待能把瑟瑟捡回去的人,可北境风大,小婴儿细弱的啼哭声很快被冲散,根本无人知晓。她于心不忍,悄悄用头巾裹了婴儿带回去。

    刚出生的瑟瑟太脆弱了,本来粉红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发紫,鼻尖嘴唇发青,紧闭着双眼,啼哭声甚至猫叫得响。嬷嬷把瑟瑟贴在自己胸脯上暖他,一面求神求佛求菩萨,一面说能不能活下来看他造化吧。

    上天哪能忍心这么漂亮的杰作还未成熟就回去。啼哭声弱到紧闭房门就听不见的瑟瑟,就被嬷嬷用她的衣物裹成一个球,圆滚滚的活到了满月。

    嬷嬷既要照顾生产后气虚的四公主,又要防备着被四公主发现瑟瑟并没有被丢弃,给瑟瑟弄奶糊糊吃,各种辛苦不必言说。

    瑟瑟满月后圆圆胖胖的,真真是个玉雪团子,看见嬷嬷就笑得咯咯的。小胖团子不谙世事,他乖得很呢,不哭不闹的,嬷嬷稍微一逗就咯咯笑,甜得她心都软趴趴的,顾不得考虑以后,只顾着和瑟瑟一起笑呵呵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四公主。

    “鸢姑?”

    “夫人......”嬷嬷慌忙抱着瑟瑟跪下,无以争辩。

    这个苍白憔悴的贵妇伸出手摸了摸仍在咯咯笑的瑟瑟。苍白纤细的手指探入婴儿短胖的脖间,握紧。

    一阵刺耳的哭声爆裂开,狠狠扎伤嬷嬷的心脏。她这一辈子实在懦弱。四公主从逍遥的公主到和亲的公爵夫人,她本本分分地埋头做事,不敢抬头。你要是问她殿内灯盏几何,古堡穹顶几方,她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