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还有个剔犀盒子有疑问的?”待到这事儿一了,启老将《白阳青藤六册页》卷了起来,看架势是准备带回去房间继续观摩一段时间:“拿出来看看呗。”

    “是这个。”周至将一个锦盒拿了出来,打开取出里边的东西:“主要是这个底,把人看迷糊了。”

    冬日的北方阳光很充足,这个剔犀盒子经历了天然的氧化以及长期的摩挲,已然产生了浓厚的包浆,加上层层细密,中间偶带一层红丝的漆纹,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角质感,越发类似犀牛角了。

    犀牛角中有一类最名贵的,是犀牛老了之后,在角内长出了一根白芯,从角底一直通到顶端,称作“通天犀”。

    加工出来的物件儿也是层层自然生长的纹理夹着一丝白线,和现在这剔犀盒子的视觉效果非常相似。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盒子?”王老爷子将之拿起来端详。

    东西是大开门的,这一点毫无疑问,现在大问题是盒子后修过,上头还有些残留的旧痕迹,这就有点扯。

    按理说清宫造办处的手艺,要修一定可以修到完美,可是这只盒子,就好像是故意有人留下什么线索一般。

    “底漆金字无论做工,格式,都符合造办处漆作所的工艺。”启老先说话了:“金漆宋字是规定漆工的做法。”

    “不过这剔犀手法老练,云纹线条优美,比我收藏那个海棠盆还要精湛。”王老爷子摩挲着盒子:“纹路都给盘得柔润了,应该不是乾隆当朝的东西,后修也只修了底部,不像是器物本身有什么伤损,更像是为了增加漆层,专为留刻底款所用。”

    拿放大镜仔细观察了漆盒底边上被后作掩盖了痕迹的剔犀盒子,启老问道:“老伙计,在剔犀盒子底边内侧上剔刻留字的风格,是不是只有……”

    “那就极有可能是‘张成造’三个字!”王老爷子一拍大腿。

    “张成造是谁?”要论起杂项的鉴定知识,周至在两位老爷子面前就彻底不够看了。

    “张成造,是张成制作的意思,张成是元代浙江嘉兴髹漆名家。因为元明时期的嘉兴,因地理位置优越,经济水平较高,就成为江南重要的漆业中心,先后涌现出了张成及其子张德刚、杨茂、彭君宝等一批髹漆名家。”

    启老说道:“《嘉兴府志》中记载‘张成、杨茂嘉兴西塘杨汇人,剔红最为得名’,《格古要论》中也称‘元末西塘杨汇有张成杨茂剔红最得名,但朱薄而不坚者多浮起,日岛琉球国极爱此物’。”

    “我们故宫里有张成的剔红栀子花盘、国家博物馆有他的曳杖观瀑图剔红盒,此外在岛国也有私人收藏。”

    王老说道:“但他的剔犀器就比较珍贵了,目前只有两件,一件剔犀云纹漆盒,藏于安徽博物院,一件剔犀云纹盘,藏于故宫博物院。”

    “从刀工、纹饰和漆色来看,现在这件和那两件几乎一致。如果这被掩盖的痕迹是‘张成造’三个字的话,那这就是一件被乾隆工匠盖底剔款的元代器物。”

    “你们的眼神要好一点,”启老说道:“你们仔细看看呢?”

    大家又认真看了一回,差不多可以确定那里应该是有三个字,第一个字的确是左右结构,起笔位置和张字一样,尾笔是长捺;第二个字右下有个重笔,是反钩还是捺看不清,第三字起笔点和底部的捺笔,依稀可以分辨出来。

    “如果按照‘张成造’三个字的结构来,倒也套得进去。”林婉秋说道:“但是具体是不是,也不能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