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好像是从山坡的另一边出来的,所以在山脚下的人,就可以闻到山坡上粪堆发酵的味道。

      那味儿怪怪的,你说它臭它确实臭,但它比臭还要更令人作呕。

      “死人堆就是这个味儿!”

      老爷子坐在凉亭中,眯着眼睛摇着一把缺口的蒲扇,一脸的满不在乎。

      然后,他微微睁眼,看了下远处,“叫他回来歇会,吃饭!”

      ~~

      风依旧吹,味儿也还在。

      桌上摆个盆,里面是黑乎乎的过水面。还有一个粗陶大碗,里面是褐色的酱瓜卤。

      朱橚看看这些饭,又看看起身坐在饭桌边的老爷子,赶紧抢先一步拿起大碗,给老爷子挑面条。

      “父皇富有四海,却依旧不忘俭朴,儿臣见了真是无地自容.....”

      “这黑面你吃过没有?”老爷子不爱听他拙劣的马屁,开口道。

      朱橚一愣,想了想,“早先倒也吃过几次,十五岁那年去凤阳的路上.....”

      “这点咱爷俩倒是像!”老爷子笑笑,“这种黑面,你长这么大也就是吃过两三次。咱在二十五岁之前,这样的黑面,咱拢共也就吃过四五回!”

      朱橚挑面条的手一抖,差点撒出来。

      “黑面就是次面,跟白面比它就上不了台面!”老爷子点着盆里的面条,“它吃着没有白面滑溜,也没有白面软和,带着一股子麸子味儿。吃多了肚子胀,拉的屎跟石头蛋子似的!”

      朱橚放下碗,垂手倾听。

      “富贵人家是不吃的!”老爷子把碗划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狠狠的蒯了两勺酱瓜卤淋在黑面条上,用筷子开始搅拌,抬头看着朱橚,“但对你爹,对你爷爷,乃至你太爷爷来说,这旁人不吃的东西,却是咱们家难得的珍馐佳肴!”

      朱橚面色羞愧,擦了擦眼睛,“儿臣不孝,忘了祖宗的艰难,更忘了父皇创业不易......”

      “你们不是忘了!”老爷子开口打断儿子,硬邦邦的说道,“你们是从没往心里去。就算咱以前教你们如何如何,你们也都是不以为然,觉得咱小题大做。但你们也不敢说,所以只能在咱面前装好儿子,而到了封地之后却胡作非为。”

      朱橚心中一惊,“儿臣在封地倒也.....”

      “吃饭!”老爷子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