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柜……

    她,她明明前段日子还见过他、还给了他一笔银子贴补他的亏空,他还说要帮着她游说其他小布庄的掌柜们和她共进退。

    这才多少日子过去……他便死了。

    沈西泠觉得飘飘忽忽的,仍难以置信,强自稳了稳心神,问宋浩堂道:“人是三天前去的,宋先生为何今日才告诉我此事?”

    宋浩堂神情为难,垂着头答:“廿四是小姐的嘉礼,他在头一天自尽,我……”

    沈西泠闻言眉头紧锁,实在动了怒气,皱眉道:“先生糊涂!如此大事,怎可隐而不报我!”

    她话音刚落,宋浩堂还没来得及说话,堂上众人便先听见“咣当”一声响,原是一旁的六子撞倒了一把太师椅。他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扶了起来,一旁的水佩她们脸色也都不好看。

    沈西泠当时心中太乱,一时没顾得上计较丫头小厮们的这些异常,只又转向宋浩堂问:“三天前的事儿,恰够停灵……今日便是掌柜的出殡之日?”

    宋浩堂抿了抿嘴,又看了沈西泠一眼,继而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西泠深吸了一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惊闻噩耗令她此时双腿有些发软,她强撑着桌子自己站稳了,并未被人看出异样,脸上的神情透着坚毅和被她自己努力掩盖的恍惚,众人又听她说:“走,去吊唁吧。”

    冯掌柜在自己此前被打砸的布庄中悬梁自尽了,他的灵堂也并未设在家中,就设在这个布庄里,据说是因为他为了补布庄这头的亏空将家中的房产卖了,打前段日子起一家人就住在布庄后头的小屋子里,很是拮据。

    来吊唁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半都是他的亲戚,他的妻子和年仅八岁的儿子皆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门口,脸上都满是悲戚。

    沈西泠的马车只停在了附近,为表示对亡者的尊重,她是下车步行到灵堂吊唁的。

    她身边跟了水佩、风裳两个丫鬟,还有宋浩堂和六子,瞧上去便是人多势众的,冯掌柜的夫人乍一看以为是什么仗势欺人的权贵上了门,抱着她的儿子一脸惊恐、很是害怕,沈西泠见状连忙弯下身子向冯夫人解释,道:“夫人不必惊恐,我原是冯掌柜生意上的……朋友,姓方,今日是来吊唁的。”

    她一说完,身旁的六子便应声送上了银锭和冥蜡。

    众人本以为冯夫人闻言应当释怀,哪料她一听那个“方”字便又大哭起来,情绪比方才更加激动,眼中还露出怨毒之色,大声道:“姓方?你就是那个方筠?”

    沈西泠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听冯夫人愤怒地骂开了:“你怎么还有脸来!你怎么还有脸来!”

    她松开之前紧搂在怀中的儿子,疯了似的朝沈西泠扑过来,却被六子和宋浩堂一道及时拦住了。

    两个男子拦着她,她却像魔怔了似的不管不顾地朝沈西泠扑过去,伸出手像是想撕打她,口中怒骂道:“他是被你害了!为了跟你做生意得罪了行会的人!布庄都被人打了砸了!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们还威胁他,威胁他说要动我们的孩子,你知道么!啊?”

    冯夫人大声地哭叫挣扎着,沈西泠心跳如雷,又是震惊又是不安,她望着痛苦得几乎疯癫的冯夫人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微微颤抖着说:“我不知道行会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冯掌柜他也不曾同我提起过——如果我知道此事,我一定……”

    沈西泠还没说完立刻就被冯夫人的惨笑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