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打量去,见三殿下话音落下后,左相和韩家家主韩守松连眉毛都没动一动,韩守邺虽然冷哼了一声,但也再无什么别的动作,不禁感到一场好戏落了空,又暗自揣测两家是否已经私下议过此事,也不知那齐敬臣哪来那样大的本事,竟能安抚得了大将军。

    萧子桓见韩守邺未如他所料一般怒起,暗暗皱了皱眉,此时又听齐婴淡淡答道:“殿下谬赞,高魏退兵乃惧于陛下天威,非我之功也。我亦已过了应举的时候,今日曲水流觞机会难得,还是让举子们一展拳脚来得更好些。”

    进退有度,举止得宜,正是江左世家之典范。

    另一边的韩非池此时接口笑道:“二哥说的正在理,我早就瞧见许多人跃跃欲试,巴不得诗成泣鬼神一日之间名扬江左,若二哥下了场他们岂不是没戏唱?”

    语出轻慢,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得他爹韩守松心头火起,恨不得将这逆子沉江了事。韩非誉看出父亲恼怒,于是便履行了长兄的职责,训斥韩非池道:“就知道说旁人!你不也还没考中?今日也给我下去赛诗!”

    韩非池佯装没有听见,身子往后一靠倚在了树上,一副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滚刀肉架势,令他父兄皆是又气又叹。

    如此这么一闹腾,这言语的场子便从三殿下那厢移开了,世家众人接连相互调笑说话,反倒是让几位殿下受了冷落。

    花会并非宴席,并不拘束,也并非一定要坐在原地不动,大可以随意起身走到后山任意一处,同任意一人推杯换盏。世家众人坐了一会儿坐得累了,便也各自起身走动闲聊起来。

    傅家公子和韩家兄弟素来同齐家两位年长些的公子交好,此时五人便绕开人声嘈杂之地,顾自小聚起来。

    韩非池道:“这花会美则美矣,不妙的是各家的长辈也在,这怎么能尽兴?”

    他大哥气得一时没说上话来,齐云转而笑道:“四殿下怎不与我们一道?”

    几位世家公子素来同四殿下交好,平日私下小聚也常凑在一处,今日却不见他来找他们说话,倒是稀奇。

    傅卓看了齐云一眼,笑答:“你是糊涂了,三殿下也来了,四殿下怎好再过来?”

    齐云和傅卓年纪相仿,读书时还是同门,两人关系十分亲厚,齐云闻言也连道自己糊涂,说:“正是正是,应当如此。”

    一提到三殿下,众人便难免想起方才他有意挑拨齐韩两家之事,韩非誉自然也晓得自家叔叔曾跑来风荷苑大闹,此时望着齐婴难免有些愧疚和尴尬,他想了想,道:“敬臣……”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对方抬手打断。齐婴眉目温润,平静地道:“我与世叔只是观点相左,如今早已说清,伯衡兄不必再提。”

    他已如此说了,韩非誉若再致歉反而显得不豁达,遂也没再执着,只感激地朝齐婴笑了笑,齐婴亦报以一笑。

    傅卓沉吟片刻,又道:“三殿下今日言行姑且不论,陛下对敬臣不封不赏却是有失公允,未免……”

    他话没说完,众人却明白他的意思。

    未免意图昭彰,未免让人寒心。

    世家中人没一个傻的,皆是眼明心亮之辈,自然看得出皇室贬抑世家的意图。皇室觉得世家贪心不足,世家又觉得皇室忘恩负义。当年南渡何等惨烈,若无世家扶持萧梁早已亡于江北,哪里还能保住今日的基业?这才过去区区三十多年,便已想着兔死狗烹?覆灭了沈家还不够,如今还想挑起齐韩两姓内斗?

    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