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尹张兆酉倒不是夹在中间飘摇不定之人,朝堂之上谁不是景王拥趸?只是做狗也要走门路,挤不进定合街,骨头都啃不着。他就是这样的人。

    早就说那吕大宏带上自己不是什么好事,回到家坐立不安之时,自己便被景王的人拿来了。吕大宏可好,大腚一甩带着一溜人回了万清福地,留下他在这儿心惊胆战地应付——也不能说应付,说来受罚怕是更对。

    他没敢抬头,匍匐在地上,眼睛扫在景王那双金狮踏云履上,脊背洇出了一层汗。

    到底是官场上的人,他开口道:“殿下威仪煌煌,卑臣战战兢兢。”

    景王一手端着茶盏,笑得很是和善,见萧扶光踏门而入,说:“光献,过来跟张大人学一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张兆酉一听,浑身都麻了。

    萧扶光坐在景王斜后方,顺手理了理裙裾,点头道:“方才听小阁老讲过,几位大人趁父王不在时可是厉害得很,竟说咱们私藏太子妃,就要闯王府来拿人了。小阁老拦着他们,还被泼了开水,儿方才去看过,那只手已是不能使了。”

    张兆酉又气又怕,伏在地上哆哆嗦嗦道:“郡主可不能诬赖朝廷命官!小阁老那手分明是他自己烫伤的!”

    “避重就轻?”萧扶光笑了笑,忽而沉下脸,“我在同你讲私藏太子妃,你怎么不说这个了呢?”

    张兆酉自知吕大宏一走,除却

    他之外,剩下一个同知一个大宗正,这会儿指不定也正在被拿来的路上。可他谁叫他官衔儿大,这会儿景王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办他,他就是哭爹喊娘宫里头那听不到。于是心一横,猛磕了个头,说:“太子妃是在宫中走失,殿下不入宫中,关殿下何事?卑臣怎会不知殿下是被冤枉的?可吕公公一口咬死了人就在景王府,臣是有命在身,左右也为难…”

    “正是怜你有命在身、左右为难,这才叫大人前来回话。此时大人尚有口能言,孤自认为已给足了体面。”景王放下茶盏温和道,“宫中那边,孤当然也会要个说法,在早在晚罢了,不急这一时。只是小阁老是司马阁老独子,恐怕大人眼下除了动脑子好好想想如何向陛下禀报今日之事外,免不了还要去内阁走一趟。”

    张兆酉头一个比两个大——景王摆明了要他出面去同皇帝斡旋此事,说好说歹都是他背锅。京里的官比别处肥,却也是富贵险中求,脑袋别裤带上走。内阁可是朝廷心腹之地,里头哪个不是人精?从景王府里出来,去那儿怕是又要扒下一层的皮…

    张兆酉心里再苦,也硬着头皮磕头说好。

    右侧迈于案中一直奋笔疾书的裘左史搁下笔,抬起了头,用嘴巴吹了吹墨渍,呈给景王看了。

    景王扫了一眼后,似是相当满意,便让京尹签上自己名字。

    张兆酉接来一

    看,两眼一黑险些要晕过去——上面条条状状不仅将自己方才所言尽数写了进去,更不乏有夸大之词,竟将所有罪名尽数推去吕大宏身上。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两个“这”,再一琢磨,自己平日里同吕大宏交情也不深,吕大宏居然拿他对付景王,他为何要心慈手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签字按了手印,屁股尿流地告退了。

    有京尹的证词在,后来的同知与大宗正便也好说,二人没有犹豫也签下了名字。

    萧扶光伸着脖儿问:“这下能将吕大宏逮起来?我早看那厮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