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媛媛说,“青梅竹马”通常是指男女各一人,在孩童时代就已经奠定了友谊,等到双方长大成人,常有机会接近,顺其自然,产生了情爱。这句成语,可用来追述两个成年人以往的感情,追述他们的童年往事。有一群小孩子,大家聚在一块儿,彼此都很好,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不必特别去理会是男是女,或者人数的多少。
沈明贵说话了:“刘傻子从小很傻很傻,也很花心。”说完,他看了一眼程萍。然后,用磁性的声音读了一篇刘傻子写的散文《时光穿越——勿忘我青梅竹马》。
读小学时,我不懂什么青梅竹马与恋爱有什么关系,几十年过去后,恋爱又失恋,一下想起了她。
一个夏天的上午,我的手机响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喂,刘傻子吗,你猜我是谁?”我说:“听不出来。”对方答:“我是你小学同学潘金莲。”我先是一楞,接着大叫起来:“潘金莲,是你呀,你现在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她问:“你是不是经常到宜昌船厂几个同学那里,他们知道你的手机号码,老同学们打算星期五我家里聚会,请你一定来。我们有四十年没有见面了。”
是的,我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小学分手到现在,几十年没见面。我说:“我来,一定来,你住在哪里,有哪些同学来?”潘金莲说了一些同学的名字,其中有陈红。我想:“这回我可以见到朝思梦想的陈红了。”我关上手机,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读小学三年级时,我与陈红是同座。她对我约法三章:“刘傻子,桌上这条是三八线,你不准过来。”上课时间久了,我坐的姿势有点偏,陈红推了我一下:“你过了三八线。”不一会,她用铅笔扎了我一下:“你又过了。”我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老扎我?”陈红歪着头说:“你为什么老过三八线。”
我不吭声了,眼睛不断地看陈红那边,忽然,我小声叫:“好,你也过了三八线。”便用铅笔扎了她一下,大概扎重了,陈红顿时叫:“哎哟。”接着眼泪流了出来。教语文的许亮老师正在念课文,听见了声音,问:“什么事?”陈红说:“刘傻子用笔扎我。”我顶了一句:“你先用笔扎我!”她说:“你过了三八线。”我说:“你也过了三八线。”
许亮老师明白了,下令:“你们今天给我留下来抄语文。”同学们都放学回家了,我俩还在教室里抄作业,她悄悄地说:“喂,你怎么抄得这样快?”我不理她,她的课文才抄一大半,我的课文已经抄完了,我故意大声说:“许亮老师,我抄完了,可以走了吗?”然后对她得意地说:“我先回去咯。”她叫起来:“许亮老师,太晚了,我一个人走路害怕。”许亮老师说:“刘傻子,你等着,送甘露回家。”
我不甘心地送陈红回家,埋着头走的很快。她说:“哎呀,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巷子太黑,我怕。”我说:“你真没用。”等了她一下,她上来牵我的手。我打掉了她手。她说:“人家害怕才牵你的手。”
到了她家门口,我说了一声:“到了。”她说:“到我家吃饭吧。”我不理她,回家去了。这事过了半年,老师让陈红当上了小组长,她受到了鼓励,在学习上很认真,也遵守纪律了。上五年纪的时候,她经常批评我,我想报复她。
一个星期天,我来到陈红门口,她看见了我,高兴地说:“刘傻子,进来坐。”我说:“不坐了。老师要我通知你去学校有事。”她问:“什么事。”我说:“可能是排练文艺节目的事。”
陈红在我们班上是文艺骨干。于是,她同我一道往学校去。我们学校就在江汉桥下,要走过好长的街。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只顾赶路。到了学校门口,我笑起来了,说:“你回去吧,老师没找你,我只想你出来陪我逛街。”
陈红明白了,一下翘起了小嘴:“好哇,你敢骗我,我明天告诉老师,说你欺负我,让老师狠狠批评你。”我一听冷汗只冒,说:“你现在要我干么事只管说吧。”她说:“那你陪我到汉水河边去看水。”我无话可说,低着头走在前面,这个时候,我觉得我成了她的俘虏。
陈红喜欢到河边去看风景,几次对我说:“你陪我到河边去看水,我可以借娃娃书给你看。”那个时候,陈红在书包里常装些好看的童话书。她的妈妈是老师,家里藏书多。我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说:“好,我陪你去。”于是,她将一摞连环画递给了我。我也心甘情愿地陪她去河边看水。
当时,就我与陈红的文章写得好,许亮老师常把陈红的作文、我的作文为范文读。陈红对我说:“我们两个作文好的拉钩,交个朋友,我们以后一起上中学、读大学,还要互相帮助。”她说着,递给我一本《安徒生童话》,说:“送给你。”我喜欢地接过来。
上课时,我与她坐在一起,不再吵闹三八线了。放学后,我们常在一起读小说、去河边玩。有时,到她家里去下飞行棋、跳棋。两人越来越亲近。
陈红在上课时喜欢和我讲话,班主任听见了,直接点我们两人的名字。我不敢与她讲话了,有时她开口见我不理睬她。于是,陈红用手轻轻揪我。然后,一个劲地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我一看,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的字——刘傻子。我问陈红:“你这是干什么?”她一笑:“你不懂。”我摇摇头。她说:“你喜欢文学,语文成绩好,我佩服你啊。”
我说:“你在书上画满我的名字,这明明是对我不好。”陈红生气了:“你简直是个蠢猪。”我说:“你是班干部不准骂人。”她又苦笑:“拿你没办法。”
记得我们拿小学毕业证的那天,从学校回家,我们走了好长一个巷子,分手时,陈红望着我,流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说:“我们毕业了,能不能交换照片,相互留个纪念。”我心里想要,又怕别人知道了,笑我儿子伢要姑娘伢的照片,便说:“免了吧,你不要我的照片,我也不要你的照片。”她叹了口气。
进了中学读书,我觉得陈红不在我身边,心里有些空虚。中学毕业,我下放到农村,夜深人静,总想起她。我从农村被招回武汉,到了谈朋友的年龄了,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说:“还没到时候。”有人逼我:“什么不到时候,人家都谈了。”
我还是不愿意谈,一个劲地说:“我有女朋友。”朋友们问我:“你的女朋友在哪里?”我说:“就是我的同学。”亲友强迫我与几个女子见面,我都不满意,心里不是嫌人家的眼睛没陈红的大,就是嫌人家的发辫没陈红的黑,我发现,我心里其实有一个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