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权术,岂容他青家一门盘踞朝堂,积累群党,危及社稷。

    便是如此,他自小即与龙子龙孙们一起在皇宫里生长,一起在雪太傅的教导下成才。而他成人之后的去处,便是女帝的左膀右臂,却不是在朝堂之上,而是被拘在这后宫之中。

    于帝王而言,即是施恩于了他青家,亦是遏抑了他青家。

    然祖父与父亲虽为右丞,却从不结党营私,但避免不了桃李满天下的困境。也逃不过这帝王的猜疑提防之心。

    种种,不过,权势使之然。

    他亦曾有倾心相爱之人,但其结果却是,死散结局。

    如今在这后宫中倾力襄助女帝,也不过是为了偿还她曾经给予的恩惠罢了。当其时,他与宓漪私定终身、生死相许,青家、宓家、皇家皆阻拦训斥,亲朋好友无一人敢为他们执言。

    只有凤墨影在先帝面前,敢冒龙颜一怒,为他与宓漪进言,恳求先帝对他们从轻发落。

    后来,宓漪被关入天牢,亦是她为他奔走探望,出手相护。

    直至宓漪病死,她也承了帝位,他便依约进了这个后宫。

    青夜离抬头看了看这个幽昧未明的雪夜,心中只感到了一片的怅然。他张开手指,任由飞絮飘摇落下,温暖的掌心将承于其上的雪花瞬间融化成了水而淡然了痕迹。

    一颗如泪般的水滴滑下了手掌,以及划过套在腕骨之上的紫色琉璃珠串,映照出了一丝晶莹而清冷的微光。

    那里面似乎还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明亮而恍如秋水。

    青夜离凝望住那颗水滴,有些痴然怔忡。久久地,才轻叹了一声,握紧了手指垂下。任由它滑落在了雪地之上,跌碎成了雪末冰屑。

    他抬靴拾级而上,进入了御书房。朝着日常批阅的案几走去,殿中明黄复璀璨的灯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拖曳得孤独而颀长。

    光阴轮转,月兔西逸,金乌东。

    天光乍亮,冬雪初停,竟难得是一个好天气。

    凤墨影用过了早膳后,便懒洋洋地依偎在贵妃椅上翻看着青夜离遣人送进来的奏折。这些奏折都已是经过了他挑选的要紧之事,甚至是上面都已经有了他一丝不苟写下的朱砂批示。

    术业有专攻,从前学过的就没有这一块。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

    细看下来,这青夜离头脑清晰,事事周全,处理得极为妥当,实有辅国右丞之才,如今却是可惜了。而看他轻车熟路、理所当然的样子,兴许真正的女帝魂归九天之前,他就是这样帮着她理政的了。

    这是女帝的心太大,竟敢将自己手中的权柄和国家交给了青夜离来作主?还是她根本就不想管理国家大事,只想当个逍遥快活、风流肆意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