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危危颤颤地跪着,身子一软,面上有些扭曲痛苦,口里的话挣扎着想要说出来。

    凤墨影却是坐在首位上,毫不留情地催促道:“沐王,无论今夜里如何你也不能走出这座青云殿了,请用茶吧。”

    斐玉晏淡静的一笑,将茶水灌进了嘴里去。

    与其鱼死网破,他倒情愿安安静静地去了。

    莹控制不住自己的低叫一声,猛地窜起身来,伸手便要扫向斐玉晏手中的茶盏。一旁早已得到了凤墨影的眼色的云玳,眼疾手快地一把从身后将她给抱住,双手紧紧地攥住,口中慌忙说道:“莹,在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斐玉晏从容地将一杯茶喝完,又将空的茶盏放回了身旁的案面上,朝凤墨影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喝完了。”

    凤墨影的眼神渐渐地幽深,最后沉寂了下来,说道:“斐玉晏,寡人自会记得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但寡人身在其位,有些事情,不能不防,也不能不做。你纵然心里有怨怪,寡人也是身不由已。”

    莹终究是武将之家出身,一把挣脱了云玳,将她甩在了地上,举步便朝前急切地走向斐玉晏。斐玉晏却转眼瞧住她,依然是那个清冷不可亲近的样子,淡然地说道:“沈姑娘请止步,本王与姑娘无亲无故,不宜有三步之亲。”

    莹的眼泪终是一颗颗地掉落了下来,她双唇微微翕动。似想要将心里埋藏的感情讲与他听;但又恐惧即便是到了这最后的一刻,他也要对此嗤之以鼻,徒让存活才来的自己往后在人前难堪。

    斐玉晏转开眼,不再看她,只看向自己的一双手,弯唇微笑。随即,一条细细殷红的血丝从他的唇角溢出,缓慢地垂落了下来,一点一点地滴落在了他蓝色绣云纹的锦袍上,在那上面一点点地洇染开了一朵暗红的鲜花来。

    他的人亦慢慢地倒在了那张梨花木雕刻着松柏纹的交背椅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宛如玉山崩塌于眼前,令人心神皆碎。

    莹眼前一暗,人亦随即倒在了地上。

    凤墨影看了她一眼,召传绛璎入殿中吩咐道:“传寡人懿旨,沐王的消息不得传出青云殿之外。你将沐王的尸首藏于密室中,先瞒住朝中众臣再说。若有人打探,你便说沐王已被关入了内狱之中。”

    绛璎与惊魂未定的云玳同声应诺。

    留下绛璎与楚子瑜处理青云殿中的事宜,并将装着雪灵染药方的锦囊交给了他后,凤墨影才起驾回了来仪殿中沐浴。

    泡在了温水凤翔池中,凤墨影在水里憋气了半晌,才重新冒出了头来。池水从发上眉间滑落,她的眼前一片水汽升腾,眼神莫测而狠戾。

    四个,已经少了一个,其余三个又该到谁呢?

    更衣后,凤墨影看似不经意地问云玳,“莹可曾醒了?”

    云玳战战兢兢地答道:“未曾。”

    凤墨影又问:“可曾请太医把过脉?”

    云玳犹豫着回道:“已请过太医。太医说莹姐姐是因伤心过度,伤了心脉,以致晕厥不醒。已给她施过了针,只待自己转醒,才不致于伤了其根本。”

    凤墨影安然地喝着茶,目光平静。似乎方才在青云殿里那所发生的触目惊心,皆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之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