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望住他提壶的手,又望向如线般落入茶盏中的水,这两者之间竟是有了一种莫名的连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它们的好看,处了物体本质和外观,还有他优雅的动作和对它们使用的力道的精确拿捏。

    这一个动作,他是有心为之;还是自然无意?

    凤墨影唇角隐含一笑,问道:“夜离何罪之有?”她是明知故问,以他们如今的状态与关系,交谈不过也是一种互相试探的过程。

    青夜离淡然地道:“是夜离没有将右丞以及几位大人的奏折及时上呈于陛下,才致使了这一场误会,还请陛下责罚。”

    凤墨影抿了一口茶,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将他们催促上朝的奏折不呈给寡人看的。”

    青夜离目光在案面的茶汤上一转,说道:“自从谏议大夫王岩因谏言被陛下贬官流放,途中不堪劳苦身亡后……”他的眼眉微微低垂,叹息道,“是臣自作自张了,臣甘愿受罚。”

    凤墨影眸光微闪,说道:“夜离是觉得寡人眼不见为净,亦是避免了君臣不融洽的局面?”

    青夜离脸色肃然,回道:“陛下既不愿上朝理政,亦不愿被臣工们左右行事,这些奏折若呈上来也只徒惹陛下不快,不但达不到他们的目的,还会让君臣间产生了更多的嫌隙。臣将朝中大事轻重缓急整理好,上呈于陛下,陛下愿意看时随时可以批下,如此一来,朝中之事亦可以运转。”

    凤墨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来向寡人谏言的?为何不像他们一样言辞激烈,伏跪于地,以表忠心?”

    青夜离慢悠悠地一笑,仍然是声音平缓地道:“陛下,臣不愿做种种姿态,来作那个逼迫你的人。”

    闻言,凤墨影瞬间有些动容。

    心中真正有你的人,并不愿意用道德、姿态、语言来绑架你,致使你按照他们心中的道路前行。

    她的目光定然地落在青夜离的脸上,也有了一瞬间的审视,难道他的心中竟也是渐渐地感念了前女帝的深情?而宁愿自己前去当这个君臣间的磨心,帮着她去处理政事,帮着她去背负那些不愿意去尽责的责任,只为求给她一个清净与欢心?

    要知道这个磨心并不好当,他父亲的话语中可见也并不愿意他当这个磨心。在前朝臣工眼中他这是僭越皇权,是他们右丞府心机深沉,意图不轨;而在女帝眼中可能有一天这样的情形就会变成了意欲取而代之的篡位图谋。

    凤墨影又是抿了一口茶,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阔有点疼,身上的背负有点重。她今天若是应承了青夜离自己要上朝听奏,亲躬政事,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应付这诺大的一个朝堂?

    今天青夜离的这一番话虽无锋无芒,句句看似皆为了偏帮于她,但是言外之意呢?也表达得很清楚了,她要是继续懒怠不上朝,他也愿意继续去当这个磨心,但是当这个磨心皆是为了她和朝臣们,他自己却是每天面临着被人戳心指责的非议,说不定哪一天就落得了个众口铄金、粉身碎骨的结局。

    她若是个真正的泼皮无赖,自然是可以继续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只求自己的快活享乐,可是她又并不是这样的人。

    凤墨影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感觉这头疼如有实质。

    青夜离忙是关切道:“陛下,可是有不适?”

    凤墨影不敢去看他此刻情真意切的眼睛,垂了眼睫,皱眉道:“许是身体刚好,又急于练武,一时疲惫了。”

    青夜离心中叹息了一声,温声问道:“是否要传太医过来为陛下请脉?”

    凤墨影缓缓地摆了摆手,说道:“并无大碍,想是歇息一会儿便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