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璎隔着白雪枯枝眺望了片晌,脸上惊疑不定地回话道:“奴婢瞧着,那人像是……是右丞大人。”

    凤墨影挑了挑眉,忽然道了一声:“止步。”

    御辇即刻缓缓地停住了,凤墨影自辇车上下来,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绛璎留下跟随,余人先行回去。”

    众人齐应了声:“诺!”便在她身后离开了远原处。

    凤墨影悄然前行,将身影隐在树木间,蜿蜒朝那花圃中的六角亭接近。绛璎亦步履轻巧地跟在她的身后,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来。

    已到了附近,凤墨影在树丛中停住脚步,亭中的人已然在望。只见跪着的人一席紫衣斐然,侧脸温润如暖玉,身姿淡雅若新月,在皑皑白雪的景色围绕中,仍然入眼如画中人。

    他面前的人,大约四十岁有余,脸上浸染风霜眼下唇角爬了些皱褶,但仍掩盖不住本来便文雅俊朗的面容。五官中与青夜离有几许相似,但气质大有不同。

    青夜离的是温良干净,而他的却是严峻肃然。

    青寞的声音在亭中响起:“明知如今相府举步维艰,处处遭人钳制。你身在宫中本便不应该再理会前朝诸事,偏偏又要逞强应了陛下的托付,可知如此会为你自身,为相府招来多少无妄之灾?”

    青夜离眼睫微垂,目光只凝视住地面,默不作声地听着。

    青寞又道:“如此行事作为已是极不应该,如今你更是错上加错。不仅不规劝谏言于陛下早日还朝闻奏,安国乐民,竟然还悦之以声色犬马,纵之以驰骋田猎,侈之以宫室器服,行如此罔虑家国的小人行径,如何还配当这青家的子孙,如何还能继续理直气壮地在这宫中立足?”

    他言辞犀利,语气激昂,只怕若不是此刻身处于宫中,手中便会执起藤条就毫不迟疑地抽在了青夜离的身上去。

    义正辞严啊,义形于色。

    只是不知这一番说辞,是真的只在于警醒鞭策他的儿子青夜离;还是故意在此要说给她这个“恰好”路过御花园这条必经之路的陛下听?

    她身旁的绛璎闻言,不禁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凤墨影的脸色。

    凤墨影眼角余光瞅见绛璎对她探视的目光,不由低声问道:“右丞一直对青公子如此严厉吗?”

    绛璎立刻小声地回答:“右丞大人一向秉持中正、严于律己,对青公子亦如是。”

    凤墨影转了转眼,问道:“那他为何不来劝劝寡人?”

    绛璎心中一惊,忙以更小的声音说道:“右丞大人与好几位大人进谏的折子都被送进了宫中,只是青公子知道陛下一向不喜听他们言语,因此特意交代让奴婢们另外放置了。”

    原来是如此,那么今天的这一出戏,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明面上是拿自己的儿子作筏子,来鞭挞,实则是要逼她上朝了?那么青夜离心里又是做何想法,以他的聪颖,不该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正意图,却仍然配合着他来给她演出这么一出戏?

    青寞拿捏的是什么,是前女帝对青夜离明显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