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数数日子,他也卧床卧厌了罢?

    目光在脸上溜了一圈,发现他的脸色在这珠光宝气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的苍白,连唇色都偏淡。但看起来精神尚算好,有些懒懒地依靠坐着,很少碰美酒,想是终归是听了她的嘱咐,伤后不能多饮。

    偶尔吃几口菜,眼睛虽看着前面的清歌雅舞,但明显的是心不在焉,神游太虚,不知是在想着些什么。

    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就像是一座玉雕的塑像。然则,这座玉像,显然是经过了极其高明的艺术家之手呕心沥血雕刻出来的满意之作。

    在这样堂皇华美的灯光聚集之下,越发清晰可见那一双眉眼深邃秀丽,是精华的所在,是最无可挑剔的。纵然他只是穿着天青色的锦衣,上面也没绣什么繁复的花纹,只有水波粼粼般的银丝挑绣,偏偏就能衬托了那惊为天人的秀色。

    用秀色来形容一个男子,往往都会显得偏女相,不够男子气概。但用在他的身上却并非如此,秀色只能形容他身上的灵秀飘逸,而并非单指他的形貌。

    他眉眼五官线条都充满了山河起伏般的优美,既有高山的清冷高雅;亦有流水的柔美澄澈。此刻的眼神迷离,不似在尘世停驻,宛如那九重天上的上神厌恶了这个软红十丈的凡尘俗世。

    方才皇亲国戚们的拍马奉迎、歌颂太平,青夜离只是含笑缄默,脸上神色八风不动,眼中喜恶不辩;然则雪灵染,他也在听,脸上也是山水不露,但那眼神中和唇角边偶尔流露出来的神色却是讥嘲与哂笑。

    也就是她离得近,又眼观八方、目光如炬,才留意到了他的这些小眼神、小动作。

    她没有反感,反而暗戳戳地喜欢上了这种抓包的游戏。

    这人的微表情,在这令人不耐的大殿上,为她提供了娱乐的源泉,难得地戳中了萌点。

    凤墨影不自觉地唇角含笑起来,落在了别人的眼中,那自然是对雪灵染青眼有加,帝心意属。因救驾有功,理所当然而又意外地成为了新贵,底下敏锐的人在暗暗地琢磨。

    许是这些人的目光太过刺目了些,雪灵染骤然回神,朝底下掠了一眼。却发现这些源头竟然在他的身侧,不由转脸回眸,轻飘飘地朝凤墨影投去了一瞥。

    他这一眼不咸不淡,还颇有点嫌弃的意思。

    是嫌弃她打扰了他的清静冥思,打扰了他作为太虚遨游者的自由。

    凤墨影收到地挑了挑眉,举起手中的黄金盏朝他微微地一笑,带点礼貌性质的少许歉意。

    确实是她打扰了他,虽然在这里她作为女帝,意欲与自己的宫里人有个眼神交流,眉目传情什么的那是无可厚非,甚至是有专属的威严和权力。但是作为新世纪的一抹灵魂来说,这样的眼神确实是构成了某种意义上对他人不礼貌的侵犯。

    雪灵染怔了一瞬后,亦将手边的金玉杯举起回了她一礼,眼中的神色却没有了之前的嗔怪,显得颇为温柔了。

    凤墨影会意的一笑,转回了眼眸,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不愧是皇家的酒,清冽微辛,带着淡淡的幽远香气,可让人回味无穷。

    灯火辉煌宛如白昼的大殿上已经撤下了清音雅歌的琴箫水袖舞,换上了阵式浩大、气势恢宏的编钟。这一整套乐器连带附件皆是鎏金的凤凰流云纹和错金小篆铭文,也是制造得穷极巧丽。

    乐师们皆着翡翠花绵长袍、烟罗蝶钿丝缎裙;舞姬穿粉霞藕丝琢玉衫、锦绶月牙柔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