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一说,文安就更不能安心了,更如坐针毡了,“王爷,你既然怕,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们前去劝诫沈侯爷?”

    斐玉晏两指间正好夹了一颗白子,抬眸看他,笑道:“每一个人都似一颗棋子,都有他该站的位置。若在其位,不谋其政,岂不是尸位素餐、混沌度日?”

    文安接口道:“可咱们是世袭罔替的沐王府,公子你又一贯不理会朝堂中的事。若是要借病推脱了去,陛下亦不能强人所难,也好省去了这两边不讨好的麻烦事。”

    斐玉晏唇角抿了一丝浅笑,淡淡地说道:“我怕的并不是麻烦事,也不是岳侯爷的刀斧和记恨,我怕的是大夏将倾、独木难支啊。”

    文安默然,他自小跟随公子长大,即便如今承继了沐王之位,但心中并不看重名利,只愿安然度日。但朝堂风波、帝王疑忌、后宫弄权,时时都要波及到沐王府来,不仅老王爷早年因此而薨逝,如今公子也是才从皇宫中九死一生的回来,如今又要为了此出力不讨好的事去奔波。

    树欲静而风不止,心中想要回避,却又身不由己。

    前方沈岳早已接到了斥候的探报,听说竟有一辆马车冲着他们大军所在之地而来。便干脆就地停顿了下来,还让路旁的茶舍整治了一桌酒菜,静坐主位,设宴以待。

    马车在前方军士拦截下被迫停下,车马打开,文安当先跳下马车,放好了车凳。斐玉晏才从容不迫地从马车上下来,他望住面前的一行肃然的军士面孔,唇边微微一笑,说道:“有劳前面引路。”

    文安本来紧张的心情,给他的一句话说得忙低头撇嘴一笑。

    十来名身高体壮的军士们却是齐刷刷地举剑一拦,厉声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冲撞沈侯的大军?可知擅闯军营者,按律当斩无赦!”

    斐玉晏朝文安递了一个眼色,文安的胆子就壮了,身板子挺了起来,身高也不差人,用一种高人一等的语气说道:“你们竟连沐王府车驾的徽记也不识得,还敢说自己的沈侯手下的兵士?这事要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人非议?让人笑话?”

    斐玉晏收拾了表情,一脸高冷地看住前方,却是目中无人。

    沈岳在后方听着,心情有些起伏,挥了挥手,让一名副将前去。那副将快步行止斐玉晏等人的面前,向那些军士训斥了几句,让他们退开,才施施然地朝斐玉晏行了一礼,笑意上扬道:“卑职见过沐王。手下的小兵粗鄙无识,还望沐王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不知沐王此番出游何方,路过此地?”

    文安心生不满地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斐玉晏却是正色看着那名副将道:“本王不是出游,亦不是路过此地,是特意来迎接沈侯归京。”

    他双手捋了捋对襟,淡然说道:“还不给本王引路?还是说你们的侯爷吩咐了下来,不愿与本王相见?”

    “哪有的事?”副将讪笑着道:“侯爷正准备用膳,又没接到陛下的懿旨,实在是料想不到王爷会亲自前来迎接,因此才有了方才的这些误会与怠慢。”

    斐玉晏反问道:“那如今可是知道了?”

    副将给他问的一滞,忙退开一旁,相请道:“王爷里面请!”

    斐玉晏唇角微现一丝冷笑,举步朝着那路边的茶舍迈了进去。

    里面只一围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沈岳独自一人身着寻常锦衣,形容冷硬,目光锐利,面沉如水,身形如铁塔般地坐在席上。见他进来,自持了长辈身份,也并不站起来,只抬脸与他说话道:“原来是玉晏来了啊,快坐下,本侯正准备用膳呢。真是巧了。”

    斐玉晏徐徐地朝他行了一个晚辈礼,才撩袍在他的对面安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说道:“沈叔父如今大胜还朝,玉晏闻之不胜欣喜。今日特意前来迎接叔父归京,并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