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墨影忙打消了自己的这一个念头,怎么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猪呢?

    待宫侍们把晚膳的残羹都撤了,殿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温馨宁静。

    “灵染,你对如此朝堂中的士族有什么想法吗?”她觉得自己的盲点太多,难得抓住一个可信的人给她恶补一下。

    雪灵染好似毫不意外,直言道:“沈唐青沐四大士族,如今唐家在当年被陛下以谋逆之罪惩处九族之后,在朝中已销声匿迹。沐家在朝堂上一贯中立,几番更迭亦不曾表态,但却至今屹立不倒。青家,当年先帝与之联姻,一有试探其心是否有异之意;二有打压青家在朝堂势力的蔓延,以致往后的新君无法压制之意;三有为未来国君拉拢重臣门阀势力之意,用意不可谓不深。至于沈家……”

    凤墨影在他这几句话中,得到的信息不知一点两点,大大地丰富了她对这四大家族的认识。

    更是联想到了当年前女帝打杀唐家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呢?真的只为了他们维护先太子?还是为了以后的朝政大局做下的铺垫?

    前女帝大刀阔斧的硬拼,似乎是得了一时之势;却失掉了人心。还是当时为势所逼,她不得不如此以狠戾之名,来谋求一条出路?

    在凤墨影接受过新时代洗礼的观念中,这样的道路毕竟是太过于血腥了,是她始终无法接受的。

    而在凤曦国前一代的女帝眼中,她又是看到了什么,又是有什么样的筹谋,才设法将青家联合了起来?

    凤墨影微微偏着头,以期待的眼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雪灵染徐徐地说道:“至于沈家,凤曦国的大部分兵权都掌控在了他们的手中。如今在西北用兵,虽有所损耗,但一旦凯旋而归,沈家的声望便要更上一层楼了,在凤曦国他们就是永不败仗的象征。届时,陛下亦要论功行赏,但沈家的荣耀已无以复加……”他转眸,神色担忧至极,“沈家的野心虽未揭露,但臣唯恐有朝一日终成祸患。”

    凤墨影点头,历代历朝以来,功高盖主的人多半不是被皇帝给砍翻了,就是把皇帝给推到了。若他沈家无野心,便不会把兵力养到早已足以威胁帝皇,养到成为了当权者眼中的祸患。

    只是在于,这个野心要在什么时候爆发罢了。

    想到此,凤墨影心中不由一震,一个念头在此一闪而逝,快到她抓也抓不住。

    雪灵染的声音依然温软地响在了耳边,“陛下当年从军,得到了先帝的首肯,想必亦是存了压制沈家兵权的心思?”他回望她一眼,笑得高深莫测,“先帝有意栽培原本荏弱的楚家和新秀容家,陛下提拔他们的用意亦是一样的,幸好他们也没有辜负先帝与陛下的期望。”

    她总觉得他此刻笑容有些耐人寻味,目光虽不明,一字一句却是通透无比,对朝堂与帝王的心思亦洞若观火。此刻,却又是如此毫无顾忌地在她的面前坦然地说了出来,他就不怕惹得圣心猜忌和不快吗?

    凤墨影有些看不明白地皱了皱眉,他对她就这么地放心?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全族安危都交付到了她这个陛下的手中?

    他并不是口直心快,全无顾忌,毫无城府的人。

    “还有沐王斐家地位特殊,世袭罔替的尊崇与爵位,不仅是对功臣的一种奖赏,激励后人为国为民,奋不顾身,亦是一种稳固和制衡的手段。先帝所封的靖宁侯洛家亦一样,他们代表着皇权的昭示,更是借以打压、抵抗门阀士族独占特权的先锋士卒。洛家的小侯爷为此而殁了,斐家的玉晏一直躲避于斗争之外,他想要明哲保身也没错,兴许是觉得已没有什么他值得为之一搏的。”他给她一一剖析着,语气不急不躁地道,目光冷静而犀利,给人一种与平日里的清润温柔截然不同的感觉。

    凤墨影有些怔然地瞧住他,心中感觉百味云集。

    “至于我雪家……”他停顿了片刻后,眼中复有了些许的落寞,慢悠悠地道:“家父虽生为家主,却生性不喜争夺。先帝指为太子太傅,家父当年曾上疏先太子提议兴学改制、举荐人才,却不得先太子的青眼。雪家更多的人喜欢争名夺利,熙熙攘攘,不得安宁。”

    凤墨影终是明白他眼中的落寞是为了何故。他的父亲是一股清流,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办一些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实事,一心为公,却无人响应。想来亦是无奈、寂寞、失望的,听他话语中的语气,是认同这些观念与作为的,是曾想过要帮助父亲实现这些政治抱负的,亦曾想以一己之力报效家国、实现个人的理想,但错综复杂的时世与斗争不休的各方势力,让他身不由己地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