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有了长子长孙刘麦囤,举行“办九儿”仪式。这在豫东乡间流传已久的习俗,是庆祝家中添丁进口第九天进行的纪念活动。

    那天,阳光穿过金黄的麦田,洒在刘家那座朴素的院落里,为这个普通的农家平添了几分喜庆的色彩。村头村尾,甚至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纷纷涌来,只为一睹这场盛事的风采。当那位身姿绰约、气质出众的女子出现在人群中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犹如明亮的星辰照亮了夜空。

    樊玲珑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仿佛时间在她们之间停滞,那女子的眼神深邃如夜,又明亮如晨。樊玲珑的心中,像是长满了乱糟糟的茅草,那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不安,让她无法自持。她就是那个传说中来自大城市的解家姑娘,带着都市的繁华与魅力,如同一股清风,吹散了乡村的宁静。樊玲珑心底暗叫一声不好,这个女子有独特的魅力,她的到来打破了她与刘麦囤之间那份看似稳固的夫妻关系,她不再是唯一的焦点,也不再是刘汉山的最爱,很可能代替自己成为儿子的小娘。

    樊玲珑并未因此而退缩,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明白真正的对手,只会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更加珍视与刘麦囤之间的感情。

    “办九儿”这天,亲戚朋友送礼很有讲究,不像今天拿个红包就行。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前来贺喜吃喜酒,一般是挂个笆斗,下面垫十几斤小麦大米或白面,上面放些鸡蛋红糖或布料。糖是半斤一包,用马粪纸包成提篼型,炮捻一般的纸绳十字绑,最上面放一张火柴盒大小的红纸点缀。笆斗里的礼品用红布蒙上,就是一份很体面的贺礼。

    最大的礼品是小孩子的姥娘家,他们要抬礼盒,驾马车。礼盒是细木精料做成,食堂笼屉大小。八角形,紫檀木做成,棕红色,三六九层,可以随意增减。樊玲珑的娘家是个中产小富家庭,只用了六层喜盒,五百块大洋才填满。第一层铺了一层小麦,上面放了8兜红糖,还有一双银碗筷子,一个银勺子;第二层铺了一层白面,上面是一百个红嘟嘟的鲜鸡蛋,里面放了九块银圆。第三层铺了一层小米,上面放了一块猪屁股,两条黄河大鲤鱼;第四层铺了一层大米,上面放了十几块冬夏布料;第五层是给外甥做的衣服鞋子玩具;第六层放了一百个大洋,一副金镯子,金碗金筷子;还有不能前来贺喜的娘家邻居给的礼金。

    樊家抬得这个喜盒,在当地算是出类拔萃。除了兰封县解家吴家孔家几个地主户家,没有几家能超过这份礼物的厚重。村里的婶子大娘大嫂对樊玲珑说了不少恭维话,也让樊玲珑有点飘飘然。

    不过,这种美妙的感觉享受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一个奇特的更厚重的礼盒冲淡了。

    有人给执事客马高腿报告,门口又来一个九层的大喜盒,帮忙去抬。

    院子里的亲朋好友也纳闷,难道,樊玲珑还有一个娘家?刘汉山穿着结婚时的那套西装皮鞋,跟着马高腿到了门口,看到八个披红挂彩的轿夫,抬了一个九层大喜盒,已经到了刘家门口,后面一匹雪一样的云南小马,驮着一位打扮精致的美女,那是解飞龙的宝贝女儿解蕊凝。

    “汉山哥,恭喜你添丁进喜,得了个大胖小子。我代表老解家我叔我大爷,来蹭杯喜酒喝。”解蕊凝跳下马,对刘汉山作揖行礼。

    “谢谢大妹子,谢谢解东家。让您破费了。”刘汉山接过马缰绳,交给刘汉水,用手想搀扶一下解蕊凝,又慌忙挪开了。解蕊凝倒是大大咧咧,一把抱住刘汉山的胳膊,娇柔羞怯,万分迷人地走进刘家大院,似刚拜完天地的新婚夫妻。院内外几百号人都把目光凝聚在这两人身上,刘汉山几次想摆脱那双葱白一样的胳膊和玉手,无奈,解蕊凝根本不在乎,死死抱着不放。

    樊玲珑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看清了那张迷人的脸蛋。说句真心话,樊玲珑和解蕊凝身材的曼妙,脸蛋之甜美,都像吸铁石吸铁钉一样,吸住男人的眼球舍不得转动一下。解蕊凝毕竟是在汴梁读了大学的姑娘,穿衣讲究,举止恰当,内外散发着一种勾人的气场,身上充满诱惑的气质。这种气质气场凝结成一种让农村女人羡慕嫉妒而又无法学来的美。

    阳光斜斜地洒在村庄的土路上,樊玲珑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她头上裹着的头巾,像一朵盛开的花朵,身上的红色厚棉袄虽然显得有些破旧,却透出一股坚韧的暖意。尽管她的衣着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但在这群穿着朴素的村妇中,她就像一只高傲的鹤,立在鸡群之中,无法被忽视。

    “怪不得刘汉山总是把老婆捧在手心里,像宝贝一样,樊玲珑还真是我们村里的凤凰。”解蕊凝站在一旁,她身着华丽的服饰,犹如一朵绽放的牡丹,但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有由衷的赞叹。解蕊凝的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她看着樊玲珑,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樊玲珑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姑娘身上,心中不禁微微一颤。解蕊凝的美丽和气质,让她这个女人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这丫头真是有排场,别说男人,就是我这个女人都会被她吸引。”樊玲珑心里想着,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微笑,那是对解蕊凝的赞美,也是对自己的自嘲。

    她转过头,对着周围忙碌的村民们笑道:“妹子,今天家里客人多,如果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让你汉山哥陪你,我去看看咱们的小家伙。”樊玲珑的话语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对孩子的牵挂,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更加亲切和坚韧。

    农村人办红白喜事,都设账房。请村里识文断字的长者,将来客送的金钱礼品登记造册,花费支出记账。客人来了先将礼金送到账房先生那里登记。就在解蕊凝和樊玲珑说话的功夫,账房处一阵骚动,所有客人涌了过去。

    马高腿是账房先生,他靠着多年的生活经验,以为喜盒第一层该是黑糖或孩子的衣服,没想到,当他打开喜盒,快刺瞎眼睛了。第一层铺满了白花花的银圆,白花花地一堆,眼花缭乱。其他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可是开了洋荤。几个人点数,整整两千大洋。打开第二层喜盒,又是满满一层两千个大洋。第三层、第四层直到第九层,都是满满一盒现大洋。九成铺了一万八千块大洋。

    这份大礼太厚重了,让所有看到的人眼红。1922年的乡村,一亩好的水浇地才40个大洋。这一万九千大洋,让你迅速成为一个兰封县数得上号的大户家,会彻底改变一个农民的身份,让你出人头地。

    “大妹子,这礼太重了,我这心里头承受不起。”刘汉山笑容可掬,眼中闪烁着对解蕊凝的欣赏。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一堆闪着银光的硬币,那是那个时代最实在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