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过后,积雪开始陆续融化,阔野上的草籽萌芽泛青,春之生命降注于天地间,一切欣欣向荣,正待蓬勃盛开的那日。

    残冬之中,纾雅阅了不少典籍,连同那张地图也早早完成。

    府中书房藏书毕竟有限,多半为诗词歌赋集本,闲暇时一观倒是修身养性,不过她此刻更想读些有关政治民生的。

    这些天因借书跑过州衙数趟,刘刺史仁厚,见纾雅态度诚恳,又看在魏垣的面子上,时常对她敞开书房,除少数几本机要纪录被束之高阁外,其余悉数可借。

    曾经舅舅韦瀚虽协助掌管宫内文书典籍,但他常言“多思即多忧”,只想家中女儿贤良淑德,有些管家本事最好。所以他的书房纾雅很少踏入,多是玉翘偷拿几本出来同观。

    少时只对神话志怪感兴趣,不似如今,竟也想读些大道理。

    纾雅只叹在京中时不可贸然前往别府窜门,更无刘刺史这般肯买账的藏书者。

    春降前夕,隆冬恶寒不再,她每次拜访州衙,来回途中必会步行,以便了解肃州城风土人情。

    魏垣偶尔也会相伴,但毕竟只是少数时候得空。他近来常与伍必心关在碧月堂中商讨事务,先前倒是提过一嘴,说是住在祁连山豁口处的游牧部落也遭了雪灾,如今那边所有部落正呈联合趋势,想是开春休整齐备后会再度进犯边境。

    这事本不该他们操心,纾雅知道魏垣这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一晃眼,莺飞草长,积雪难觅踪影,春风刮过水汽氤氲,少了些冬日的干燥,正是策马良时。

    城南有一处草场,近军营,鲜有人家,算得上一块练习骑马的好地。先前魏垣答应过纾雅春日里教她骑马,近日来不论泡在碧月堂多久,总会抽出两个时辰带她去那片草场。

    居于京城时,纾雅从未接触过骑马。京城地窄人稠,除代步马车徐徐行进外,若非紧急,甚少有人敢打马疾驰,纾雅也是在中秋那日随伍必心赶往宁王府时同乘了一匹马,还颠得她难受。

    如今得亲自尝试,纾雅心中还是略有顾虑。

    魏垣思虑得当,既要选一匹性子温顺的马,还不能是力量强劲的成年马匹,遂特意去了市场,择了一只尚未长大却能驮人的小马驹养在王府马厩之中,可一直伴随纾雅学成。

    届时这只马驹成了年,便能供她骑乘。

    但纾雅适应得太快,一日便熟悉了小马驹的脾性,十日后能稳稳当当跑过十里路,先前忐忑消失得无影,还嚷着要换一匹成年马来学。

    好在魏垣本就熟悉草场这一带,在她再三央求下,换了匹新马,自己不放心她一人骑,也便拥着她同乘。

    心情畅快时,纾雅还会夺过原本攥在魏垣手中的缰绳,亲自把控,引他一阵纳闷:

    “我听必心说,去岁中秋他带你去宁王府搬救兵时,你还被颠得呕了一地,怎得如今这般勇敢?”

    纾雅坐在他前方,听见魏垣如此问话,放声道:“夫君打趣我呢......并非纾雅胆怯,那时头一回骑马,街道曲折,伍大人又驾得恣意,怎能不将人颠得作呕。”

    耳边风声呼啸,她感到后脖颈一阵急促热气扑过,知道是魏垣在笑,遂不再言语,捏紧缰绳加了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