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乔装成羌兵的年轻人,先前抓了他,还以为是个侍卫,如今见他能与魏垣并肩,想必也是个有来头的。

    “你到底是谁!”提夏的声音随风飘送,直达许瑜耳畔。

    “我乃当朝晋王,奉皇帝之命前来招降羌人......”许瑜勒着马缰,在原地来回踱步,像是检阅军队般,以一种睥睨之姿扫视对方众人,一如午后初见时那般严肃。

    “方才酒泉郡王说得很清楚,炎国既作出承诺,那便不会食言,尔等被吐蕃以仇恨为由唆使扰乱炎国边境,现下已近绝路,却被无情抛下,想必也饱尝了一番过河拆桥的滋味。

    陛下深知羌人骁勇,多是迫不得已才选择入侵中原,前人多有降炎国者,悉数拜将封官,如今亦然。

    若继续负隅顽抗,甘、凉二州军队会在最短时日内到达,你与你的族人只会白白丧命,有百害而无一利。”

    阵前火光映在眸中,他的眼神愈加坚定烁然。

    话语铿锵有力,响彻风中,伴随挺拔的背影在眼前挪动,这幕场景与梦中何其相似。纾雅险些看呆,他与梦中之人相比,只差一身冕服。

    此刻对方军医拥到首领跟前,为她肩上伤口敷了一层药泥,提夏凝眉,强压痛楚,泛白的嘴唇中挤出一句话:“如何信你?”

    许瑜朝后方挥手,军队顿时让出一条阔道,百来辆辎车驶到近前,粮草钱帛一应俱全。

    他满意地看了两眼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和气道:

    “野辞首领不会真以为今夜肃州军赶来是为了剿灭敌军吧......眼前这些,每一箱都是实打实的物资,并无一处藏有伤人暗器,你尽可派人上前查看。”

    他点了一句白日里发生的事,不远处的提夏因疼痛稍稍弓着身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兵卒翻看,皆无异样。

    确认无误后,他说道:“其实你们已别无选择。”似提醒,又似命令。

    提夏并非十足的“坏人”,只是恩仇观念大于是非。族人缺衣少食,路见饿殍的情形再次浮现在她脑海中,紧接着行军疲惫、节节败退、吐蕃撤手等诸多困扰也一并作用于心间,又恼又懊。

    随着她以羌人礼仪单膝下跪,身后部众也一一效仿,阵前霎时欢腾......

    连绵近一月的战事终是落下帷幕,肃州军拔营回城。

    魏垣胜了,他的目的也几乎达到,心中欣喜,一连多日,他只想守在纾雅身边,窜街游巷,投其所好,还时不时看看她身上有无伤处,连纾雅都没见过他这样外放的一面。

    军中事务交接妥当,他们终于又回到王府中。夜里的月亮已经不圆了,它被夜幕吞噬了一半,但依旧皓然生辉,悬挂在行云堂上空。

    上回旷野上的夜空让纾雅为之惊叹,可那时她心中有忧,身子又乏,白白浪费了那片美景。今夜的星空,虽不如行军那晚震撼惊艳,但盯着那些星辰久了,人同样也会沉醉于银隙间浩瀚深远的意境中。

    二人坐在廊前观赏星空,屋内熄了灯,只有檐角还垂着一只灯笼,混合星月微光,倾洒庭院。

    “你听说过那个关于月亮的神话么?”纾雅移不开眸子,幽声问着魏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