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大明该亡了,然后呢?改朝换代,换个姓氏的帝王来统治天下,换个人喊吾皇万岁?然后再继续轮回,这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规律?”

    “那不然呢?”顾宪成苦笑道:“几百上千年来,不论是何国力鼎盛的朝代,最终都亡于昏庸帝王的不作为,亡于皇室与朝廷上下各级官吏鱼肉百姓,侵占良田,搜刮民脂民膏。上千年了,一直都如此啊……”

    张重辉颔首思索片刻,脱口而出道:“说到底还是田地分配不均。”

    本就只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罢了,却是让顾宪成再次激动了起来,大惊道:

    “你该不会还想重新丈量土地吧?”

    “啊?”张重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是快速跳过了这个无聊的话题,直言道:

    “让你的那些同党们,都别再上疏逼皇上下罪己诏了。”

    “哈……”顾宪成怪笑一声:“凭什么听你的?”

    张重辉深知,面对顾宪成这种人讲条件是没用的,不如直接威胁,于是他直接道:

    “眼下我四叔官复原职,高居锦衣卫二把手。而我又有你们的把柄,抓出你们就是雷击景德门的罪魁祸首,不过时日问题罢了。”

    “你错了。”顾宪成笑得淡定不已:“景德门遭雷劈,真不是我们干的。”

    “什么?”张重辉面露不解,故意问道:“不是你们东林党干的,还能是沈一贯的人干的?”

    “不不不。”顾宪成再次摇头,这一次,他笑得不怀好意:“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天意,这就是老天爷要惩罚天子?”

    张重辉没有再接话,他在等顾宪成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只见顾宪成十分自然地将双手负在了身后,右手食指关节有节奏地轻敲左手掌心的同时,侃侃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雷击景德门的前不久,皇上下旨罚了所有上疏为张居正平反的官员们,整整一年的俸禄!

    你跟皇上一样,都怀疑景德门遭雷劈是人为的?哈哈,说不好,万一这是张居正在天之灵,降下的怒火呢?”

    “你觉得我会信吗?”张重辉一脸的无语,他还以为顾宪成能说出些什么来呢,结果居然又是这种玩笑一般的鬼话。

    见张重辉‘仍旧’这般淡定,顾宪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走近张重辉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的脸,似乎想要透过这张年轻的面皮,看穿些什么一般。

    张重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稍稍撇开脸后,他严肃道:

    “通过这几次的面圣,我在从与当今皇上的交谈之中,也差不多摸透了皇上的性子。

    我发现,他就像个薄面皮的叛逆孩子一样敏感,又好面子,更无端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