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没想到下一步该干什么,她早过了成天嗜睡的幼儿期,也不像成年人那样劳累。今天以她的心智也察觉到了有大事发生,难以入睡。

    以她的年龄帮不上忙,精力只能用在唯一的“正事”上,放下册子后在桌前左右扭动,坐立不安。

    库普拿出一点长辈样子,续上话题,其实他想说这事不是一两天了,“你的时间很多,不需要急于一时,克拉夫特也不是缺乏耐心的人。”

    而且他八成就没想过给伱安排什么活,库普想道。他接触过学院里的人,最年轻的卢修斯大概和他同龄。

    考虑到伊冯起步晚,“学医”这种要求也只有克拉夫特会答应,从头开始教读写少说一两年,所谓“帮上忙”要几年他都不敢想。

    其中投入的时间成本和将要投入的金钱将是一大笔,一般小商人家庭都未必给亲生儿子这样的教育。伊冯童言无忌真的敢提,克拉夫特居然还真答应了。

    这一时半会的快慢,跟今后的投入比起来不值一提,完全没有急的必要。

    现在想来,如果自己当时来一句“俺也想学”,说不定克拉夫特也会答应?

    库普摇头遣散无厘头的念想,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块料,一时答出两个单词不过是偶然,作为成年人跟孩子的心智没啥好比的。

    “不用着急。”他诚恳地重复道,“没人会跟你抢什么东西。”

    伊冯低头沉默不答,有时驱使她的更像是纠缠不去的不安全感,库普能隐约察觉到,盐潮区那些过早失去上一辈照顾的人十之八九是如此,会执着于表现自身“价值”。

    而直观的表现就是与人比较,不管是什么事情,有个可见的标准就行。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开解的。他把椅子搬到墙边,靠上多有土渣的墙壁,好让背部舒坦些。

    “谢谢。”女孩在良久的沉默后说道,“但我还是想做些什么。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如你所见,威廉船长在山上迷路了,克拉夫特先生得去把他们找回来。”流程上是这样的没错,具体执行细节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他对克拉夫特有种盲目的信任,他说不好这种信任出于何处,出于直面那团蠕动光芒的壮举,或者日常言行的潜移默化。

    “没必要担心。”

    因为担心了也没用。

    仰视高处窄窗,一方夜空内不见星月,没有参照物来,根本不知道怎么来界定上半夜,希望彼得能自觉醒来接班。

    库普打了个哈切,睡意渐浓,但并不想入睡。那张脸挥散不去,在回忆里徘徊,好像随时会从哪个光线外的死角浮出。

    还有岩画上的脸,男孩的脸,在放松时被反复地想起,以不确定图像的形式轮转交替,时而互相重叠。

    有那么那一刻他觉得男孩与岩画上的某张宽扁面孔有几分贴近,明明脸型相差甚远,却存在血缘联系般的相似之处,像中年体态走形的父亲与儿子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