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放之语气淡淡的,气势却从话梢语末处泄露。

    陈笺方下意识看向显金。

    还好,小姑娘没被吓到。

    一次登科、殿试被钦点探花郎、两次入朝为官的山院之长,怎可能只是一个乐呵呵、笑嘻嘻的...退休人士?

    他是为了保护那些小朋友的声誉!

    显金神色也肃然起来。

    乔放之继而道,“这群儒童,如今尚在微时,若今后发达,陈记会不会挟恩以报?读书入仕者,须珍重羽毛,送纸之恩,可大可小——他们是否愿意为一册描红本,从此背上人情债?”

    “这些思量虽琐碎,却是当夫子,应当为他们想到的。”

    “贺掌柜,你说,老夫是否多虑?”

    显金大愣,这些...她确实没想到。

    如今细想想,乔山长说得很有道理。

    读书人的事,再小都大,一张纸、一块墨、甚至一片饼,都是恩情。

    是恩情就不能不报,否则就是德行有亏,易遭人诟病——在现代,企业为贫困学生捐款,有些企业不过发几千块奖学金,便又是请媒体又是大肆宣扬,把学生窘迫又贫穷的处境张扬得人尽皆知,就为突出自己的一个“善”字。

    其实,这挺不尊重人的。

    显金刚刚的提议,从根儿上,就是对这群贫穷学生不尊重。

    你用我的纸,你就得贴出来,你就得让大家伙看见,你用了我的纸。

    唯一不同的是,显金想突出的不是“善”,而是直接把那群贫困儒童当工具人刷,更为纯粹的商业思维...

    乔放之隐晦又委婉地提醒,叫显金面上发红。

    显金嗫嚅嘴唇,欲开口,却被窗外懒懒散散的声音打断。

    “挑两个写字不错的童生,描红抵工吧。”

    显金转过头。

    乔大解元斜背布袋,眯着眼,嘴里叼了个馒头,一看就是还没睡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