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汩汩地顺着负压采血管流出身体,泰勒医生亲自将病床调低,在他离开前,贴心地为肺部受伤的人打开了呼吸机。

    ——不过,他瞥向整个检查过程中都坚持留在室内,此时正站在角落装空气的男人,疑惑道:“七点后留院需要申请,苏,需要我为这位先生提交申请吗?”

    苏摇头,面罩上闪烁着氤氲的水汽,“他很快就会离开。”

    已经等一个多小时的人,怎么可能在剩下的十分钟内离开呢,不过近来正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泰勒还是认识的。

    更何况还有他哥哥这层关系在,因而医生没再多说什么,关上门离开了。

    刚才还在装虚弱的人瞬间撑着床边的支架坐起,毫不犹豫地甩开面罩,肺部受伤的人今天以来第一次露出真正脆弱,靠在床头大喘气,如同这样才是真正的呼吸一样。

    身体检查前便卸妆洗漱了的人,此时穿着病号服,火红的长发衬得她愈发面白如纸。

    她有气无力地唤道:“夏洛克,过来。”

    被叫到的人却没有听从命令的意识,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像雕塑般长久地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你看起来像是在地狱中和我说话。”

    苏喜欢这个笑话,甚至真的笑出声来,倚靠在枕头上泄气地喘息,没过一会儿,人便彻底躺倒在床上,将面罩重新扣回脸上。

    这时夏洛克倒是愿意过来了,大衣傍身的冷酷侦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仅仅是目测,夏洛克便能轻易推测出,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具包裹在病号服之下的身体,比平日里穿着纯棉睡衣在221B晃悠的模样还要黯淡许多,体重下降,连胸围都有所缩水,夏洛克看见她反扣在通气管上的手骨瘦嶙峋,尺骨突出得近乎刺眼,手背上的留置针孔旧了又新,青紫一片。

    他还在看,那只手却已经顺着衬衫牵上他的围巾,轻轻一拽便逼得他低下头来,被阻挡着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暧昧,她依旧是笑着的,“我让你过来呀,夏洛克。”

    即便是仰躺的姿势,那张精致的脸也没有丝毫走形,夏洛克抚上她的脖颈感受着颈动脉依旧在匀匀地拨动着,不多时便缩回手,被她牵着只能侧坐在床边,语气说不上畅快,“还有六分钟就到七点了。”

    “生气了?”苏晃晃他的围巾,“我以为约翰搬出去之后,你会很闲呢。”

    也许夏洛克自己不知道,他总是很好哄的。

    “很忙,非常忙,很多人想听我死里逃生的故事,也有很多人想要求助于我,以帮他们死里逃生,说不定我现在回去还能赶上那尴尬的欢迎会——哦,说起约翰,今年五月的婚礼,你到时候应该可以活蹦乱跳地来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消息,毕竟苏迄今为止还没见过约翰的未婚妻,只是从麦克罗夫特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离开后的事情。她太忙了。

    她有些感慨约翰终究是个普通人,短短地路过夏洛克的生活,为这个破案机器带来了些许人类的色彩,随后就要匆匆地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我’正从西亚逃窜到澳洲养伤,四月份方才宣告死亡的特工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五月伦敦的婚礼上,之后再说吧。没人会期待离开已久的人突然参加婚礼,祝福的贺卡一定会准时寄到。”

    “那不够。”夏洛克皱起眉毛,从她的话中品出了其他的画外音,“你这段时间是打算住在哪里?”

    苏终于平复了呼吸,她说话仍旧有些费劲,但尚在彼此的忍耐范围之内,“你可以大胆猜测我在伦敦有几处房产,不过出于安全考量,我会在出院后叨扰麦克罗夫特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