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十三年,漠北铁骑踏破河套地区,一路长驱直入,围困京师。

    援军远在江南,京城只有近卫营和四大营驻守,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还要去除掉吃皇粮的衙内公子,京城内外,一片人心惶惶。

    萧将军已经急白了半边头发,三夜没能合眼,日日守在城头,火油不要钱一样往下倾倒。

    城墙被烧得漆黑,向来清澈的护城河河底盛满了尸体,又很快被掩埋在簌簌白雪之下,无踪无迹。

    多亏是隆冬时节,不然怕是还要有一场疫病。

    箫威将军苦苦撑了七日,漠北狼王才终于停下了攻城之战,换了策略,非为强攻,改为围困。

    此时大周朝堂之上,君臣相争得厉害。

    不比守城的萧威将军轻松多少的苏丞相上前一步,手中的芴板举得笔直,直直冲着金殿顶,像一柄锋利的剑,膝盖却是一弯,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声音叫旁人听了就胆战心惊。

    苏黎垂首,说道:“陛下,此时不宜迁都,请陛下收回成命。”

    苏黎身后,百官随着丞相的动作,也跪倒在地,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龙椅之上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眼袋浮肿,身形却是消瘦,庙号仁宗,却一点跟仁字沾不上边的皇帝此时脸颊通红,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苏黎,声音虚浮道:

    “大胆!苏黎,你是要抗旨不尊吗!”

    苏黎仍旧笔直地跪着,嘴上服软,仍然拒绝迁都,“臣不敢,只是此时圣驾南逃,民心难免浮动,若是望乡关破,华北一马平川,诺大江南,尽是漠北狼王的囊中之物。”

    仁宗气得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面白无须,眉目阴狠的人上前,呵斥道:“苏大人,你一个文官,如何懂得兵法之事,怎地胡言乱语。”

    说话的是太监王忠,自幼伴在圣上身侧,大周朝堂无人不给三分薄面,而王忠自然知道,是谁让他一个无根阉人得以呼风唤雨。

    苏黎眼中尽是寒冰,瞥了王忠一眼,眉头一皱,这个阉人惑乱朝纲,偏偏得仁宗信任,如此奸佞,向来和大周清流之首—苏浔,苏丞相不对付。

    若是平时,苏黎自然不屑与他多说,只是此时京城危在旦夕,如何能让他指手画脚。

    苏黎:“王公公,我大周朝堂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阉人开口吧。”

    王忠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苏黎简直是往他的痛处之上戳,然而苏黎百官之首,兼封丞相,平时政务繁杂,苏黎其号令明审,令行政达,一句国之栋梁不为过。

    他无论如何也开罪不起,至少此时开罪不起。

    王忠退后一步,却还是不死心地说了一句:“圣上乃千金之躯,此时京城危在旦夕,南迁理所应当。”

    苏黎听了这话,仰头直直看向金銮宝座之上的仁宗,一字一句说道:“陛下,望乡关距离燕京城门快马不过半个时辰,太宗定都燕京曾说,社稷为重,君为轻,是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