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泽,这个名字短时间之内几次三番出现在他的身边,本想丢在旁边冷处理的顾远道也不得不上了心。

    他对血缘看得淡,对这位家族的前继承人也没什么提防心——顾兰泽如今的处境,也确实不需要堤防。

    顾兰泽确实受了不少苦,如果他的旧友想要带走他照拂,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然而他毕竟是顾家人,日后有人拿他身份做文章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因此,这人选顾远道还得仔细地挑。

    要有钱,家世要清白,要善待他,要会包容,长相也得过得去——顾远道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这一番思量好像在给儿女配婚。

    “阿涉,”将会见的日期提前,他告诉江涉,“去那个别院。”

    他可以给顾兰泽规划后半生,但首先,他要出于程式上的礼貌和血缘亲情,问问他这位大哥的意见。

    别院里的奴隶说白了都是前太子玩剩下来、发配出去的玩物,这些人出身各异,不能随意送人或者弄死了之,于是就安排了一个这样的宫殿,对外说是皇子的消暑别院,实际上比作冷宫也不为过。突然知道他们要来,顾远道派去接手的莫衡和一个别院里上了年纪的内侍一齐出来迎接。

    没想到顾远道来的这么快,别院里还没完全收拾好,隐约可见皇室留下的标志和徽记。负责清扫的仆人们沉默地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砖,像一条条陈旧的影子。

    那个内侍一张脸细白红润,眼角带着笑纹,说话时语调谄媚得阴柔婉转。这是个颇有资历的宦官,然而终究是失去了主人对他的宠信,不然不会被分配到冷宫来做管理。“深宫后院的奴婢们只专心想着如何精心伺候主人,不晓得宫墙外的风云变幻,”他跪伏在顾远道身前,额头蹭着他的鞋边,表现的谦卑而忠厚,“奴婢们别无所求,只愿能为主人尽心。”

    内廷里出来的人习惯了随波逐流,这座别院几经易主,他们面对顾远道时更加谨慎。即便知道新主人身份并非皇族,仍然丝毫不敢怠慢。事到如今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诉求,只能极尽卑微地表现出自己的无辜——他们只是任由上位者摆弄的、叫人取乐的小玩意儿,请求新主人别将从前跟原主的过节怒火迁在他们身上。

    顾远道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我头一次来,随意转转。”顾远道懒洋洋地说。

    宦官明白他的意思,“院子幽深,奴婢引秋为您引路。”他说完又贴着顾远道的脚面磕了个头,膝行着往后退了两步,俯身双手撑地,狗一样趴俯在地上。

    顾远道的脚步顿了顿,低头去看他。

    叫引秋的宦官对他的停顿有些惶恐,小心地爬过来——瞧得出来他是做熟了这事的,塌腰翘臀,讨好地将脸颊蹭顾远道的腿,哀求似的仰视着他,“主人可以牵着奴婢。”

    下人的衣服领口大张,从顾远道的角度,能将细腻雪白的胸脯一览无余,引秋的脖颈上扣着一个带着环扣的颈饰,现在顾远道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了。

    宦官当他默许自己的提议,飞快地将腰带解下来——腰带一端也带着环扣,刚刚好能扣在颈饰上面,显然是配套的。他扣好后将另一端叼在嘴上,仰着脸送到顾远道手边。

    顾远道叹了口气,将他递过来的那头拿上。

    跪在地上的人见他伸手接过去,反而松了口气,脸上流露出笑意,他摇摆着腰——像条真正的宠物犬般,四肢着地在前面轻快地爬行。

    别院的配置没什么稀奇的,无非还是那些权贵子弟喜欢的消遣,不过为了满足前主人的癖好,单独划出来几间建筑作他用。宦官跪伏在地上,行进的速度却并不慢,显然他不止一次被这么当做领路的工具,很了解握着绳子的人想知道些什么——那些猎奇的磋磨手段、淫靡的调弄故事,满足好奇心和窥探欲,向来是取悦来人的方式之一。

    “主人身份尊贵,能服侍在主人身边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少见天颜,所以应当更加精心修习伺候主人的技巧,态度也要更谦卑些——规矩便定下来,奴婢们见了主人应跪行。”伏在地上的人嗓音低婉娓娓道来,语气里温顺至极,甚至还带着点喜悦的感激。

    顾远道肯作践他,就是赏他脸面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