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年的第一场雨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

    才到午时,电台已经插播了近十条关于暴雨的急讯,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安全警示,但那声音断断续续,只听得“能见度”“山洪”“滑坡”几个字眼,没过多久,就随着一道刺耳的电流声被人按掉了收听键。

    “什么破信号,啧。”不知道谁大声抱怨了几句。

    凌启扶着脑袋转醒,一睁眼,就见不远处带队导师正与农民向导在争执什么,有三两同学围在边上劝说。

    向导显然已经上了头,情绪越发地激动:“放他爹个屁!老子说了就是不能待,这雨最多傍晚就要下起,你们多大本事保这地?就不怕淹死人!”

    带队导师江忠勇也是一脸铁青:“有没有危险不是靠你一张嘴说的,我们挖掘前早就做了大量调研,这里的地形、土质和气象全都逐一分析过,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综合抗雨能力根本没有那么差。”

    “你们那么能,还请我这个向导做个屁?我说了又不爱信!”向导啐了一口,“你们不走,我也是要走的嘞,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你!”江老气急。

    他在给高校干了一辈子,从来都是被学生们毕恭毕敬地捧着,还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一时间气到头顶上仅有的几根毛都直挺挺炸了起来,好歹被学生七手八脚地搀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但到底是知识分子,自己顺了一会儿气,还是选择放缓了语气:“不是不信你,但要寻个最优解,不能就这样下山。这样,我们可以先停工几天,当初签的合约还剩下半个月……”

    “奶奶的,老天爷哪管你这么多!”

    人高马大的向导忽然伸手去拉江忠勇,把江老拉得踉跄向前了几步。

    边上学生以为他要动粗,都扯着嗓子追上去,没一会也全都被拉进了雨篷底下。还懵着脸面面相觑呢,向导粗犷的嗓音已经扯了开来:“都躲起!麻溜趴下!要打雷了!快——!”

    凌启一个激灵,彻底从神游中清醒,连滚带爬跑出树底下。

    好在雨篷离得不远,矮着身子跑过去,被人及时搭手拉了一把,堪堪蹲下,耳边果真炸起惊雷,天空中清晰可见一道电光落在附近山腰。

    有大概半分钟的时间,周围尽死一样的寂静,还是向导摆摆手,慢悠悠走出雨篷,其他人才敢跟着起身。

    凌启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侧头向刚才拉自己的队长客气道谢,对方没看他,只是默默松开了刚才没来得及放开的手。

    “没事。”

    “大叔,您真厉害。”有师弟搬了个小马扎给向导。

    “厉害顶个卵用?”向导没好气,“刚才还不信我呢?老子在这住了一辈子,吃饭靠天靠地,什么事看一眼就晓得了,你们这群高材生有人反应得过来吗?我说现在就得走,你们到底走是不走?”

    江忠勇理亏,欲言又止,没有马上接话。

    凌启回头看了看挖掘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