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亭下下

    五月初,池中粉荷含苞待放,只飘出细细的香来。

    天色昏昏,魏慎半跑着寻香而去,额上略起了汗。他到底不怎熟路,便走偏了几遭。一路又未遇着什么人,心中便发慌,耳边渐只听得自己的喘息声。

    好容易近了那池塘,听得渐大的蛙叫,竟却踌躇起来,只避去山石后,悄悄往池心那亭下看,便见那人竟独坐在亭内,身旁并未有常跟着他的人。

    魏慎常也惧他身后跟的一众人的,现下只半松了口气,心内却茫茫然想,他同陈冰阳散学至今,已有大半个时辰,也不知这人何时来的?

    呆了会儿,转念又想,他父兄当朝时,日日辛苦,怎这人便能躲懒,奏疏不批,倒来此处干坐着。

    魏慎暗自哼哼,小心从山石后迈步出来,自掐着手心,犹疑地往亭中去。

    陈阴禾早察得他动静,只见他逡巡,便强抑着动作未起身来迎他,望他走近了,方张了口:“天将黑了。”

    魏慎两手背去身后,手指彼此打架,停在离他三几步远处,暗瞅着他眉目,抿唇道:“只、只你一人吗?”

    见他点头,魏慎便不行礼了,只提声道:“我的玉佩呢?快还我!”

    “我以为你不会来,便不曾带来的。”陈阴禾轻声道,“——不想你却来了。”

    魏慎只当他又逗弄人,唯恨自己仍信了他去,恼得满面涨红,转身便要跑走。

    “哄你罢了!我自带来了。”陈阴禾忙起身将他拉下,“天黑了,你又乱跑,一会儿子掉池里去,我可不救你了。”

    “不用你救!”魏慎气道,不住甩着手腕。他又不愿叫他救!

    陈阴禾微叹了声,滑下手去,将他微凉的指尖一捏,一拉,将东西塞进他手心里,顺势又握了他手,将他拉进一步。

    魏慎受他触碰,一身发燥,几多恼火,立时便要抽了手的,只手中忽生了凉意,便愣了,又忍不得地朝他凶道:“你、你松手!”

    “不松。”陈阴禾见得他发红的面,便笑起来,“不用我救,我也救过你一遭了。人家都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的。你要怎样呢?”

    魏慎听着,愈发拧了眉,拿眼瞪他,直是气也喘不匀,两眼险要逼出泪来,愤懑道:“你、你那时,只说,只说这是举手之劳!”

    “那时见你,怎知会有今日?现下想来,倒当真悔恨。”

    魏慎无端便觉受了戏弄,叫他这般近地看着,躲却也无处躲,胸腔起起伏伏,面上烘热,一张唇便叫他咬得发红。

    陈阴禾抿着笑,微松了他手去,垂眸看向他腰间,叹了声道:“来这池子处,香袋竟也不佩。——我与你的荷包,你当真不喜欢?”

    魏慎将手藏去身后,立时要应说“不喜欢”,却又听他低了声道:“不喜欢便也罢了,到底是身外物。只你在民间,应也听过,那玩意儿是有情人间彼此赠遗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