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欺负上

    陈冰阳翻着棋谱重入了座,见魏慎一身僵直,满面奇红,转又见他皇兄落子时,那袖口上湿了一小片,心中不由疑了一番,只他觉魏慎总这般的,在他皇兄面前尤甚,便也不怎放在心里,不过当场暗叹了声,回时便已全数忘了。

    嬷嬷一路的教训,魏慎听也未听,只反复忆着今夜之事,但觉恼怒,回了院儿便躲着人去烛底下照镜,见得自个面庞并未肿红,这方舒了口气。

    他将袖里物什摸出来,又探了会儿屋里人动静,恐人起疑,便不敢掩门,只小心将那东西佩去腰间,自走了几步,又拿小镜照,呆了会儿,忙一把摘下了,只将之藏进小匣子里,再放进床头柜的冬被底下压着。

    他常不放心,夜里总要偷翻来瞧上一瞧。白日又怕那人要问他为何不佩上,更躲着人走。

    幸而近些时那人忙些,三两日方见上一面罢了。纵相遇时他总是同陈冰阳等一道的,可这偶然一面也仍让他心境起伏,常忧常惧,全只因那人常无波无澜,却总悄悄逗弄与他的。

    前些日见了人,没忍得又漏了不敬之容举,腰间他常佩的童子戏狮玉佩便偷叫人解拿去了,只他不敢发声出气,当夜却气闷得少吃了碗饭,隔日也不愿再挂什么荷包玉佩在身上了。

    昨两日在勤善堂散学等李言替他收拾书具时又遇着,因此事恼他,便更没了好声气的,只大着胆子道再不将佩玉还他,他便要告诉他哥哥去,谁想脑门便遭人大力敲了几番,险些还叫陈史二人瞧见的。

    常受人欺负,如今竟忍耐得些,回了院儿,纵是满腹委屈,却也只忍到睡前方在枕上悄悄抹泪,哼念着家里人罢了。

    隔日课间,齐甫奉命来请在此处教授财政的老先生,等候时避着人寻了魏慎,只不好多留多言,便简要地同他讲了番前朝那王氏宠妃,恃宠而骄,不敬先帝,终下狱斩首,殃及全族之事。

    现下日头大好,魏慎却听得冷汗直冒,又不明他到底何意,要这般来唬人的,一察得李言等人在寻唤他,忙便要跑。

    “且不论人后如何,”齐甫忙拉下他,见他仍懵懂,便肃了声,“人前该有的礼,却是半分不能少的,小公子可明白?”

    “明白、明白!”魏慎见他眉间几道纹皆挤在一处,容声不似平日那般和善,一时害怕,胡乱点头,抖着声儿便跑走了。

    齐甫头疼起来,不过几日便寻了两个宫里的老嬷嬷去魏慎院儿里,叫将他那礼数规矩再教上一教。

    陈阴禾闻得此事,只道他白费功夫。

    “老圣人也讲,国无礼则不宁。”齐甫替他理着奏章,实是挂不住笑,“宫人嘴杂,来日若叫那些言官们听了什么去,恐多生事端的。”

    “若生事端,因由定也在我,”陈阴禾道,“又与他何干。”

    齐甫心道确实如此,那小公子方进宫时怎敢如此的,不过被他主子逼急了。

    他跟这人时间长些,有些话终仍欲同他说,若能劝得他二个都规矩些,他大抵也不会夜夜于梦中惊醒的。

    齐甫语重心长地道:“民间常言,强扭的瓜不甜。那小公子见了陛下,多是……郁郁不乐的,陛下身份贵重,又何必——”

    “住嘴!”陈阴禾不想他竟直道出这番话来,低声呵斥,又惊疑起来,“你私见魏津了?”

    齐甫慌忙告罪,不知此问从何而起,忙稳了稳心神,只叠声道“不敢”,思量一番,又紧声道:“是、是听那院儿里人讲,那小公子夜夜偷着抹泪的,昨夜又叫了太医去。生出什么事儿来,终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