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镜梦见自己回到了七岁的时候。

    那些日子,林忱依受了风寒,担心传染他,便远远地避开了,独自在小院里养病。李观独自一人,颇感无聊,因着年纪小,又不好外出,只能留在自己院子里,对着古琴勾勾拨拨,荼毒侍女们的耳朵。

    印象之中,好像永远只有橘络站在他身旁,耐心地听着曲子。

    李观镜磕磕碰碰弹完面目全非的“广陵散”,一回头,看橘络温和地看着自己,笑道:“橘络姐姐,好听么?”

    橘络柔声笑道:“好听,不过奴未读过书,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曲子。”

    李观镜眨了眨眼,起了使坏的念头,道:“高山流水。”

    橘络恍然,道:“原来是这个名字,奴要好好记着,下回再听到,一定知道是什么了。”

    李观镜见少女认真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罪恶感,于是放弃了戏弄,清了清嗓子,纠正道:“我记岔了,是广陵散——算了,你不要记这个曲子,我弹得乱七八糟,什么也不是。”

    “公子说的是什么话。”橘络弯下腰,轻轻地拂去琴上飘絮,道,“奴虽见识浅,却也知道学问不是一天能学成的,公子这般小的年纪便能弹完整首曲子,他朝定能成为古琴大家。”

    小小的李观镜老脸一红,讪讪道:“借你吉言。”

    橘络诚恳道:“到那一日,不知橘络是否还有幸能听到公子的琴音。”

    李观镜愧疚得有些吃不消,便收回手,道:“若能练成,自然天天有你听的,不过今日不练了,把琴收了罢。”

    橘络依言将琴收回到盒子里,尔后抱着走回屋。李观镜歪坐着发了片刻呆,忽见一个小侍女匆匆跑来,道:“公子,秦舍人府上二郎来了。”

    秦舍人府上的二郎必然是秦子裕那个缠人的小鬼头了,李观镜大感头痛,拒绝道:“就说我在睡午——”话未说完,便被迈进院子的小短腿打断。

    侍女偷笑,李观镜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走了出去,浑不知自己也是个十足的小短腿,故作老成的模样反而逗笑了一群人。

    秦子裕见到李观镜,乐呵呵地笑开,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道:“镜哥哥!”

    李观镜嘴角抽搐,咬牙道:“蓉妹妹你好哇。”

    秦子裕停在李观镜面前,委委屈屈地纠正道:“镜哥哥你认错人啦,我是子裕啊!”

    跟过来的嬷嬷见礼,道:“李公子。”

    李观镜点点头,见橘络走了出来,便不再打趣秦子裕,而是笑问道:“那子裕今日来我这里,所为何事啊?”

    秦子裕最喜欢李观镜和他一本正经地说话,每当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此时李观镜问得认真,他自然也严肃着脸,鼓着嘴,认真道:“镜哥哥,我今日偷跑出来,是去见一个人,但是我一个人不敢去,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李观镜无言地瞥了眼秦子裕身后跟着的嬷嬷侍女,估计外面还有不少家奴跟着,这可真是一场别致的“偷跑”。只是入眼是小家伙满眼的希冀,李观镜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带着这么多随从,又得了秦白年的同意,长安是天子脚下,也不会发生什么,李观镜便答应了,遣了人去和郡王妃禀明,得到应允后,一众人往城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