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此刻已经有些惧怕他,勉强撑着精神回道“很简单,您说刺客化作了青烟,令我……令韵仪想起军中的信弹,猜想二者应当异曲同工。”

    “你一个闺中女子,如何知道军中之物?”李锜瞬间换了语气,沉声追问。

    西岭月心中一惊,抬头看他,只见他站在烛火照不明的阴影之中,面上透着几分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猜疑,更像起了杀机。

    此时却听李衡开口解围“父亲大人有所不知,三娘平生最敬仰狄梁公,将他从前在大理寺任职的断案手札看了个遍,是以有些心得。”

    “狄梁公早已作古,娘子是如何得到他的手札的?”李锜显然不相信。

    “是……是家父为官之时,与狄梁公的后人交好,借阅而来。”西岭月只得扯谎。

    “哦?”李锜眯起眼睛,“本官记得蒋公七年前便致仕了,他为官时借阅手札至少也在七年前,那时你才多大?竟能读懂?”

    眼见李锜越发怀疑,西岭月正想再行解释,李衡却已快她一步笑道“这有什么,曹植七岁能诗,甘罗十二为相,三娘自幼聪慧,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

    见爱子一直为西岭月说话,且毫不掩饰倾慕之意,李锜不禁蹙眉沉默片刻“军中信弹是近二十年才造出来的,而狄梁公已作古百年,绝不可能未卜先知写在手札之中。蒋韵仪一个闺阁女子,又是从何得知呢?”

    李衡闻言表情微凝,似也猜疑起来。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西岭月身上,带着几分防备与疑惑。

    这一刻西岭月心跳如擂鼓,突然后悔自己插手此事,忙道“韵仪是听二哥提起的,他如今在淄青做兵曹,家书上常常说起近况,韵仪也是无意中看到的。”

    听到“淄青”二字,李锜脸色稍霁,毕竟他与淄青节度使同气连枝。他心中暗叹此女子机敏太过,也不知是吉星还是祸水,但眼下这个情形绝不能发难于她,反而该重重奖赏。于是他假装释怀,朗声笑道“原来如此!你能因信弹而想到那阵青烟,真是让本官佩服!蒋公教出的好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西岭月连忙扯开嘴角笑着“仆射抬举了,韵仪只是误打误撞。”

    李锜轻轻摆手“蒋娘子太过谦了,你可知你今日解决了本官一个大麻烦。”“什么大麻烦?”西岭月最管不住好奇心。

    李锜遂捋了一把胡须“有贵客在本官府邸遇刺,若非你抓住了刺客,本官实在无法向贵客交代啊。”

    说谎!方才刺客骂的明明是李锜,可见行刺也是冲他而来,他却还面不改色地往那位贵客身上扯。西岭月暗道李锜老谋深算,面上却笑“贵客不是毫发无损吗?仆射您为了救他还受了伤,我想贵客定能体谅。”

    “嘿!王爷您听见没?有人敢做您的主呢!”冷不丁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调侃西岭月。

    “本王听见了。”

    “本王听见了。”

    一个年轻男子随即作答。虽只短短五个字,那嗓音却清润而透彻,低沉而迷离,仿如环佩作响、玉石击鸣,又如夜风拂面、星月笼罩,煞是好听。

    屋内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和其侍卫出现在门外。那男子星眸俊目、眉如墨裁、鼻梁挺峻、薄唇上勾,五官立体分明似画中的锦绣山川,气质清俊,如秋夜的月色凝霜。

    他就这般迈步跨进门内,黑色的锦袍下摆随之而动,腰上的玉带琅环相击低鸣,以及发间的紫金高冠螭纹栩栩,都映衬着一身非凡的贵气,姿态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