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几十个回合过去,吴潇潇多次被逼到悬崖边上,都险险逃过。她想,若能把老头手里飞舞的那木杖砍断就好了,无影无踪的怪讨厌。可惜后来遗憾地发现,那表面瘦瘦弱弱,看似行将腐朽的木拐杖,里边居然是实心的,说不定是什么坚钢悍铁。吴潇潇三剑已下,木杖愣是丝毫无伤,她自己反而是深入虎穴,没偷到虎子,被老虎追着跑。看这形势,若再与他纠缠不休,恐怕迟早葬身崖底。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老人逼得很紧,吴潇潇感觉新剑一点儿也不如之前那把趁手,长度太长,剑气柔弱,弄得她都不知道怎么使,处处受制,根本施展不开。该死,被骗了!这玩意儿不经过实战还看不出什么差别。现在,她的身后是万丈悬崖,一步不能踏错,而老人出招之迅疾,更从未给过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哪儿有心思计较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吴潇潇心里暗骂,今天这架打得简直不要太憋屈。

    此时,吴潇潇正以粗制滥造的长剑格挡老人坚硬如铁的拐杖,眼看那剑就要断裂,随后她也会被老人一脚踹进深渊。突然,吴潇潇看到山洞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火光,情急之下,大喊一声:“莫千采!”

    多希望是他啊。

    没想到的是,那微弱的火光在她的嘶吼之后反而消失了,像是故意躲着她,山洞内恢复一片黑暗沉寂。吴潇潇有些失落,可老人却好像被她这几个字唬住了似的,动作瞬时停滞,竟还要回头去看。

    吴潇潇抓住机会,立即果断地推开他,接着长剑挥出,身形一旋,先是砍在洞口石壁上。尖锐的铁石摩擦声震耳欲聋,可知其力量之大,速度之快,一经相撞,便将铁剑劈为两段。虽然剑断了,可吴潇潇没有片刻犹豫,直接用剩下的半段割破老人的咽喉。刚刚还处于绝对优势,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了结,他至死脸上还留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看着老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吴潇潇并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惊慌失措起来。她的心脏跳动格外剧烈,胸口不断起伏。剑已经掉了,握剑的手臂还控制不住地颤抖,踉踉跄跄退到洞口的岩壁下,跌坐在地上,竟抱着膝盖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杀人了,一个连名字都还没问的老人。

    她想起爹对她说的那句话:“天性善良,你可以握剑,却杀不了人。”

    爹,对不起。从练武以来,我是那么迫切地想向您证明,我不是个胆小的人,不是个怕死的人。我还自以为是地说,若为江湖道义,杀戮便不足为惧。可是现在,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可我呢?我为了什么?我又得到了什么?只有痛苦。

    不久,吴潇潇感觉有人摸了摸她的头,抬头果然看到莫千采。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就眼睛里的光亮都暗淡了几分,手也冰凉冰凉的,分明一副大病未愈,又奔波劳累,身体吃不消的样子。如果有高人指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他现在脸上清清楚楚写着那五个大字:不作就不会死。

    莫千采轻轻为吴潇潇拭去脸上的泪水,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把推开。吴潇潇情绪激动,不管不顾抓起旁边带血的断剑,指着莫千采说:“滚!我不想看见你!”

    自从听到吴潇潇和那个老头同在喇叭山,莫千采便一路快马加鞭赶来这里,因山路颠簸吐了好几次,当真一丝气力也要没有了。站在石洞里听老人和吴潇潇铿锵有力的交战声,他知道她还能撑一会儿,自己不必去送死。可笑吴潇潇还用他来吓老人,老人要是知道莫千采此刻早已虚弱得面色苍白,连敲一拐杖都受不了,还怕什么?肯定把他们俩一起剁成肉馅。因此,当吴潇潇喊他的时候,他立即熄灭火折子,以防把老人引过来。

    淇竹的叛徒已被诛杀,一切本该结束,可惜他是被吴潇潇杀的。虽然她时常自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实则并未深入其中,所涉只限于习武练剑,拔刀相助,吓唬吓唬人而已。再说吴家世代忠良,受庇皇荫,生活安乐,吴潇潇作为府中千金,纵有侠义之心,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见血,何曾杀过人?今日事发突然,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接受,而莫千采是万万不希望这件事情在吴潇潇心里留下半点阴影的。

    他缓缓拉过吴潇潇的手,把断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剑上鲜红的血迹,映着莫千采惨白的面色,尽管在昏黄的光线中,也让吴潇潇觉得异常刺眼。他的手冰冷得好像能冷进她心里,可眼神又是那么温柔。她想起自己就是为了莫千采才和老人拼命的,如今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她怎么反而想伤害他了呢?

    她把断剑丢下悬崖,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莫千采,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尽情释放,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也都烟消云散。

    莫千采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好了,不哭,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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