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季英英都在梦境里徘徊。她看到母亲一刀捅进了哥哥的身体。母亲看了她一眼,那眼光像雪峰千年不化的冰,冻住了她的嗓子,让她发不出丝毫声音。不过一愣神,她又看到了杨静渊。他站在大火中,她拼了命想拉他出来。火烤得她皮肤疼极了,她却怎么也触不到他半分。他隔着火看她,那双漂亮的凤眼炽热得像火一样,无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一狠心闭上眼朝着火焰跳了进去。瞬间,杨静渊身周的火蓦然消失。他站在雨中,隔着窗棂痴痴地看着她。雨丝浸润了他的面颊他的黑发,染得脸如玉雕,剑眉如墨。

    益州冬季的雨夜这样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冻得她直磕牙。他解开氅衣将她裹进了怀里。温暖渐渐从他的胸口弥漫到她的脸上,冷意渐退。季英英舒服地舒了口气,不知不觉睡得熟了。

    望着她渐渐舒展的眉心,晟丰泽也松了口气。氤氲的水汽中,季英英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雪白的中衣在水中飘浮,月光映在温泉池中,泛起淡淡的波光。病中的羸弱与晕红的脸美丽的不可思议。

    晟丰泽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感觉到浸出了汗时,迅速拿起池畔的毛毯裹住了她。抱起季英英大步进了厢房。

    侯在房中的奴婢忙碌起来。晟丰泽沉默地退出了房间。浸透的衣裳滴滴嗒嗒,在脚下形成一滩水洼。

    “殿下……”怯怯的声音,躬身双手奉上的干爽大氅。

    晟丰泽恍若未见,专注地听着屋里的动静。小奴婢便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式。

    隔了一盏茶工夫。卓嬷嬷从屋里出来,看了眼一衣湿衣的晟丰泽,从小奴婢手里拿过大氅披在了他身上,轻声说道:“娘子睡得尚安稳。”

    晟丰泽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不过片刻时间,已换上了干爽衣裳。他披散着头发进了厢房,眼神扫过去,卓嬷嬷领着奴婢们弯腰退出了房门。

    站在屋里,隐约能听到脚下温泉淌过的声音。四周密密垂下的幄帐挡住了风,屋子温暖如春。

    裹在锦被里的季英英睡得正熟,额头又沁出一层细密的汗。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地挣扎起来。

    晟丰泽握住她伸出被子的手放了回去。极自然的抬腿上了竹榻,连人带被拥进了怀中。

    卓嬷嬷亲自端了药碗进来,又安静地退回去。她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朦胧的光照出帷帐中的身影,主子正一口一口将药喂进季英英嘴里。她心里一惊,快步出了房门,凌厉地扫了眼回廊上侯着的四个奴婢,见她们的腰弯得更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足足四天,季英英终于退了热,从昏迷中苏醒。醒来时,她看到了晟丰泽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

    他朝她笑了笑,极自然地将手搭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就站起了身:“醒了就无大碍了。”

    不等她开口,他就掀了幄帐离开。卓嬷嬷带着奴婢们鱼贯而入。

    季英英的声音像丝线一样轻细:“嬷嬷,我睡了多久?”

    “四天……娘子不必担心,高热退了,慢慢将养就会好起来。”

    卓嬷嬷指挥奴婢们利索地地服侍她起身更衣,重新收拾好床榻,亲自扶了她躺下。

    喝完汤药,一股倦意让季英英闭上了眼睛。四天,杨静渊在哪儿?他会来找她吗?晟丰泽会不会抓住他?脑袋里塞满了问题,等不及她再想,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