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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安如天神突降,毫无征兆,唐海流再丢下一条手臂惶然逃窜,急急如丧家之狗奔行数里,回头见得敌人如影随形紧追不舍,又怒又惊,提气疾奔,右臂断口得不到处理,鲜血不绝外流,适才断腕失血本多,这一回创口靠近心脏,流出的血更是难以算计!再逃得五六里,唐海流已觉头晕眼花,张大口使劲喘气,奔行速度渐慢。郑安吃了红珠,精神气力更胜伤前,迈大步从后追上,提刀便砍。唐海流听得背后风声响动,往前急跳,嘶喇一声,刀尖划破背后衣服及肌肤,皮肉翻开,还未来得及喘气,敌人第二刀又至,唐海流无法再跃,只好急往地下滚去。刀锋掠过头顶,一大丛长发连同头皮被削去,血流满脸,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不再。

    郑安喝道“唐海流,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怎么说也活够本,这就认命罢。”唐海流已无法爬起,坐于地下手撑脚推,满脸泥土混合血液,狞笑道“郑安你这条梅鱼龙的走狗,想杀老子,没那么容易。”郑安不愿跟他多扯,一个箭步跃上黑刀顶刺而出。唐海流临急乱求医叫道“郑安,你还要不要救……救……救你妈?她落在我的手中,你杀了我,便再也找不到她。”郑安怒恶更盛,双眼已被怒火填充,叫道“奸诈无耻的臭老狗,你一生作恶多端,一刀刺死你,已算是便宜了你。”手中乌蠡刀电闪刺出。

    刀尖转瞬间便要刺入唐海流胸膛,忽然当的一声响,一件暗器飞来,无声无息击打刀身上,郑安手臂立感酸软,乌蠡刀几乎握捏不住,刀尖刺了个空。郑安心中震惊不已,暗器打偏他手中宝刀不出奇,奇就奇在暗器来得全无声息,无法防备!若打的是自己脑袋,这时只怕已是命丧当场,这等功夫,世上有谁能够做到?往暗器打来处看,一身材高大的老头从暗处迈步出来,呵呵笑道“唐虎王,郑堂主,怎地打起大架来了?”

    郑安还在惊愕当中,眼尖的唐海流已大声叫道“胡教主,你来得正好!梅鱼龙的走狗要杀我。”语音中充满不胜惊喜之意。郑安瞧着这名精神瞿烁的老头,心下无限惊讶,然而见得他脸色平和,不带半丝恶意,先自定了一半,惴惴叫一声“胡教主,原来是你,我还说是谁的暗器如此了得呢。”那老人正便是光复教末代教主胡定中,他大踏步走过来,哈哈笑道“郑堂主,多年不见,武功精进巨大,可喜可贺哪。”态度谦和有感染力。郑安不自禁退后两步道“胡教主老当益壮,风采更胜当年,郑安更是佩服已极。”唐海流借机站起来,先向胡定中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道“教主,属下不知你老人家大架光临,有失远迎,请教主恕罪。”胡定中点了点头道“嗯,你手臂的创口很大,赶快先治疗。”唐海流道“谢教主关心,我的伤不要紧。教主,这郑安是奸贼梅鱼龙手下的一名大将,当年月亮湾上,他率先反叛教主你老人家,罪大恶极,须留他不得。”

    胡定中眼光瞄向他,又向郑安打量了几眼,道“唐虎王,当年在四川,你和于富不也跟着所谓的上官教主反过我吗,那你的命要不要留?”唐海流打了一个窒,“这……这……我的情况有所不同……月亮湾上,属下可是心向着教主的。”

    郑安冷笑道“三姓家奴,丢人现眼。”唐海流脸色生变,骂道”郑安狗贼,你他狗日的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臭家伙,更加可耻。“

    胡定中道“郑堂主,为何要与唐虎王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郑安自知不是胡定中对手,灵机一动道“教主,郑安原是虎王下属,怎敢与虎王结怨,只是虎王一而再,再而三威迫属下,属下忍无可忍,这才跟他翻了脸。”唐海浪冷笑道“郑安,你一切皆以梅鱼龙唯命是从,何尝当过我是你的上司?”

    “翻脸了也不至自相残杀起来罢?”胡定中摸了摸颌下蓬松的胡须道。

    郑安道“月亮湾被淹之后,在下体内骨髓丹即将到期,其时上官长老于辽国中都自立教主,传说她手中有解药,在下便前往讨要,谁知手握解药的唐虎王却硬是还给,并以此为要挟,暗中要我投靠他助他登上教主宝位,在下想他无德无能,宁死不从,仇怨便在那里结下。”

    唐海流气得脸如巽色,叫道“郑安狗贼你胡说八道,我何时想过要当教主,又何时要挟过你?”郑安冷笑道“唐海流,当时你尽忠的是谁,是上官长老没错罢?那晚我肚子痛得厉害,前去讨要解药,你宁愿违背上官长老意愿,宁愿把解药全部吞进肚子里也不肯给我,这没说错罢?”唐海流道“不错,只因你是梅鱼龙的走狗,我便是要看着你死。”

    胡定中点头道“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层恩怨。郑堂主,那么你后来向梅鱼龙讨要了解药么?”郑安摇头道“没有,大限的前一日,在下被骨髓丹逼得发疯,迷糊了神智,自己拿起刀忍痛割开肚皮,掏出腹腔里的肠子逐寸逐寸去捏,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骨髓丹,然后又把肠子挑开,把它取将出来,为此在下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教主,你可知我当时受到多大的痛苦,你说我该不该找唐虎王报这见死不救、残害同门之仇?”

    胡定中年纪颇大,当年的雄心壮志已荡然无存,路过此地,碰巧见着两位老部下追逐相杀,本是抱着劝架之心,听得郑安一番卖惨后,对唐海流的同情之意顿时削减不少,想起唐海流几番易主,不忠不义,心下甚是厌恶,道“你们二位都是光复教下的兄弟,同气连枝,本该和睦相处才对,唐虎王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寒透了郑堂主的心,十分不利于团结。”唐海流听胡定中口气中有嫌弃之意,急忙道“教主,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天地日月可鉴。”

    郑安冷笑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那上官教主之事算什么?胡教主,这断了肩膀的家伙纯粹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货色,留着他在身边,包不准那天别人给的奶多了,他就反了你。”唐海流脸容恶毒狰狞,叫道“放屁,放屁,郑安你这王八蛋乱放臭狗屁。”胡定中两手一分下压道“好了,好了,两位不要再争吵,你们两个都曾背叛过我,不过这都是以前的旧事,本教主早已看得很开,一概既往不咎。郑堂主,你看在我的脸子上,这一回便饶了白虎王罢。”

    郑安知得今晚难以如愿,便恨恨道“胡教主,既然你吩咐下来,郑安又怎敢不依从,只是唐虎王为人奸诈狡猾,你须得小心提防他反咬一口。”唐海流气不打一处出,又叫道“郑安你放狗屁,臭不可当。”胡定中呵呵而笑,道“谅白虎王也没这个本事。”唐海流叫道“教主,属下不但没这本事,也没有这个胆量,请教主放心好了。”唐海流开口一个教主,闭口一个教主,生怕胡定中丢下他不管。

    十八年前,广东丹霞山上,胡定中把李逸航打入深谷,携徒弟洪仁海西去葱岭隐居,师徒二人埋头潜心苦练功夫,十多年下来,皆取得巨大进展。胡定中此次现身中原,其目的是寻找其得意弟子洪仁海有一事相告,洪仁海于四年前艺满出师,数年来音讯全无。胡定中孑然一身,已然将徒弟看作是最亲之人,对其甚是挂念,忍不住便东行万里来到江西,看看能不能打探得到徒弟的一丝讯息。

    胡定中看着二人,道“虎王,郑堂主,咱们兄弟多年未见,难得今晚重聚,若没有什么事,不如便到南昌城喝上几杯罢。”唐海流道“僅尊教主令旨。”胡定中眼光看向郑安,郑安微一踌躇道“教主,白虎王适才不但施诡计打了我一掌,教我险些见了阎王的脸,更丝毫不念兄弟旧属之情,对曾经归顺过咱们教的青竹帮大开杀戒,先是去年于岳州城抢夺青竹帮宝贝,眼也不眨杀了二十一个教众,刚刚又抢夺李楠李帮主从古墓里挖出的宝贝,杀死了十六个兄弟,这种对本教兄弟不仁不义、辣手无情的鼠辈,郑安不耻与之喝酒,连看多一回也觉眼冤。”胡定中越听脸色越沉,双眼目光如电,紧盯着唐海流。

    唐海流脸色急变,道“教主,别信郑安狗贼胡说八道,青竹帮是梅鱼龙时期投降归顺的,只听梅鱼龙一人的话,属下对他们下狠手,其实是为了铲除梅鱼龙奸贼的羽翼啊,也是为教主君临天下扫清障碍,属下一片苦心,请教主明鉴。”

    郑安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没有底线下限,气得哈哈大笑起来,道“教主,十多年前咱们一伙人回贺兰山途中,曾经上木兰山接见过李帮主,咱们都与他喝过酒,李帮主是什么性情,相信大伙心中都认他是一条好汉子。”胡定中点了点头,道“小伙子豪爽大义,是个挺不错的人。”郑安道“教主说得不错,教主未出山前,教内没有主心骨,咱们便都以梅左使为尊,齐心戮力,发扬光大光复教门楣,使得咱们光复教风头压过少林北斗,逍遥昆仑,这难道也有错?”胡定中道“没错。”

    郑安道“教主心胸广阔,眼光长远,自然认为咱们团结一致谋发展做得对。只是有些人,因为与梅左使合不来,不愿看到本教发展壮大、蒸蒸日上,便时时与左使对着干,阳奉阴违,暗中破坏,在光复教内搞小圈子小集团对抗,以个人利益凌驾在集利益之上,更在本教衰弱后残杀教内兄弟,美其名曰铲除左使属下!而这一切的原因,只为他与梅左使合不来!合不来!合不来!重点之处要讲三遍,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教主,你说这样以己私怨,阻教发展,残害兄弟的人,谁愿意与他在一起喝酒,看见都眼冤。”

    郑安侃侃而谈,只把二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唐海流也被他说得暂时失了魂,愣了半晌,道“梅鱼龙意图夺取教主之位,唐海流与他对着干,完全是为了阻他野心得逞,教主并非凡人,这一节定比常人清楚。”胡定中长叹一声道“唐虎王,你现在杀教内兄弟,也是为了阻止梅鱼龙夺位么?光复教覆灭多年,还那来教主之争?况且当年我们兴冲冲回山,梅鱼龙可是心甘情愿交出大权,何尝有越俎代庖之想,可恨你一路之上无休止的挑拨,令得我一时糊涂操之过急,这才逼反了他,毁了流传近千年的光复教,可恨可叹!”

    唐海流没想胡定中竟然这么说,把夺权失利的罪责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欲争辩却又一敢,呆了片刻,道“教主,光复既灭,又何来残害教内兄弟之说?大伙儿之间现下已是形同路人,再无情义,杀之如杀陌人。”胡定中愈听心中愈恶,淡淡道“虎王,那咱们之间还有没有兄弟情义?”唐海流自知失言,连忙道“有,当然有,咱们这份兄弟情历久弥坚,经得住考验。”胡定中道“是吗,我还认为咱们是形同陌路之人呢。郑堂主,咱们不如两人去喝杯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