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潮献地堂刀凶猛,来回翻滚,远了发暗器,近了出刀斩双脚,郑安力气本已衰,又要应付来自脚下的威胁,顿时顾得了上顾不得下,顾得了下顾不得上,陷于险境之中。他眼光一转,见到远处桌上摆着的一坛酒,即时有了注意,深吸一口气,手中乌蠡刀运转如风,逼开围攻的豪杰,一个箭步奔至桌旁。圆空圆色齐声叫道“别让恶贼逃了!”众人纷纷追抢。

    郑安奔到桌旁,伸刀尖挑开坛封,左手抱起酒坛便往嘴里灌。众人都以为他要逃走,岂知他却是冲去喝酒,一时怔住,围着不动。一名道人叫道“杀啊!还等什么!”挺剑向前。待他冲近,郑安忽地张嘴吐出一大口酒,酒雾喷在道人身上。道人不以为然,挺剑击刺,焉知一条火龙蓦然升起,从乌蠡刀上直传至道人身上,那道人惊慌失措,退后灭火除衫,但那烈酒度数何其高,燃烧何其快,片刻之间,道人已全身衣服、头手着火,发出惨呼,绝望喊声回荡于大厅中。

    群雄都看呆,齐叫“啊哟!快打滚,快拿水来!”即时有人想向前扑灭火。郑安哈哈大笑,捧起酒坛又喝。圆空与师弟对望一眼,叫道“上!”双棍齐扫,郑安两脚一蹬,跳上桌子,圆空又是一棍砸上,郑安跃上横梁,那桌子被铜棍打得木屑纷飞,脚断板裂。圆色叫道“哪里走。”与师兄齐齐跃上,一前一后夹攻。郑安却又跃下,将空坛掷向吉双吉,喝道“吉掌门,躲在一边做缩头乌龟么?”吉双吉将空酒坛一掌劈碎,喝道“恶贼,还嫌死得不够快?”双足一点跃上,开碑手凌空拍出。梁辉煌、西白马等也跟着抢上,与圆空圆色等人重拾合围之势。

    陡地郑安张口朝上喷酒,酒水经郑安内力逼出,化为细细颗粒,如毛毛细雨落下,围攻众人个个身上粘上不少。腹中酒水吐尽,郑安内力逼发,陡地乌蠡刀上又冒出火苗,凌空一斩,劈向一名汉子,汉子侧身闪开,但他闪得了刀锋闪不了刀身上的火苗,洒在衣襟上的酒水立即被火苗引燃,噗的一声,火苗传遍全身,道人惨叫声尚未绝,又新增一名火人。

    郑安前跃后晃,乌蠡刀犹如一条龙,所到之处火苗四射,不多时又有三人身上着火,惨叫声响彻大厅内外。群豪如遇鬼魅,立即往后退缩,包围圈扩大至一丈有多。

    程潮献地堂刀需于地上打滚,沾的酒水更多,不敢逼上,眼光转动,落于江芯月身上,见其满面关切之色,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身形一晃跃至其身前,伸手抓向江芯月,江芯月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躲在申苏身后,程潮献叫道“申老板让开。”那知申苏却是不让,道“程员外,吓一个女娃子作甚?”程潮献道“这小妞是恶贼关心之人,将她拿下,他便投鼠忌器,任我们宰割。”身形一闪,掠至身后,一手去抓江芯月背心,正要抓上,突然左腕一紧被人扣上,再也伸不长一寸,程潮献诧道“申老板,你想干什么?”申苏道“我问你想干什么,打不赢就要出下三滥手段,程员外你可别丢尽了天下英雄豪杰的脸面。”程潮献一怔,怒火徒地上窜,脸膛通红叫道“大伙儿都在舍命诛杀恶贼,你不上去帮忙缩在身后倒也罢,怎地还要阻挠我们对付他?”申苏嘿嘿一笑道“我只是看不惯你使无耻手段。”突然江芯月啊的一声大叫,一条铁棒拦腰扫至。原来是梁辉煌眼见众多同道好友死于郑安刀下,红了双眼,无声无息逼近,竟然也欲取江芯月性命而后快。

    这一棍离江芯月尚有三尺,郑安边飞身赶上边叫道“蹲下!”不敢拿江芯月性命相博,乌蠡刀直接挑出,将铁棒挑高,江芯月本能蹲下,铁棒擦着头皮掠过,将她一头乌发扬起。申苏背对铁棒,虽不明白身后发生什么事,却知有危机逼近,想也不想即往前急跃。铁棒来得好快,棒端扫在申苏腰上皮肉,去势不稍停,硬生生扫上毫无防备视线被阻的程潮献胸膛,程潮献胸骨尽断,脏腑完碎,哼都未能哼一声,飞了出去。

    梁辉煌击伤击毙同伴,眼也不眨一下,回棍又向向江芯月挥去。他欲杀郑安而不得,把一腔凶怒发泄至江芯月身上,似乎杀了她,便能将郑安置之死地,至于江芯怡有罪无罪,该不该死,那是完全不管。

    郑安带着江芯月跃开,喝道“你们要杀我即管来,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梁辉煌二话不说,抡棒又上。吉双吉大叫“大伙儿上啊,为程员外他们报仇雪恨!”与少林双僧一同扑上。郑安左手抱着江芯月,右手乌蠡刀挡格,边打边退。

    众人见得郑安如此关心江芯月安危,便改变策略,刀剑棍棒齐向她身上招呼。郑安大怒叫道“你们这还是不是江湖上好汉的行径?”

    圆色呼道“你不想她受到伤害,便自行了断,我们放她一条生路。”郑安怒极反笑“哈哈,少林和尚,慈悲为怀,想不到竟然也是无耻鼠辈。”话音刚落,一道凌厉掌风径袭脸面,势道极猛,身后便是江芯月,郑安无法相避,挺刀反斩,啪的一声,凌空掌力打在击在他胸膛,同时乌蠡刀也将发掌的吉双吉右手齐肘斩下。吉双吉退后惨叫道“他中了我的开碑手,已然受重伤,坚持不了多久。”

    郑安胸口中掌,顿时气血翻涌,喉头发甜,吐出一大口血来。群豪欢呼雷动,叫道“郑贼,乖乖受死罢。”“自绝天下,留你全尸。”“只要你肯自刎,绝不杀江姑娘。”

    江芯月大惊,叫道“郑大哥,你不要管我,他们不会杀我的,你快快自己走吧!”郑安眼见群雄不讲公道正义,竟群相欺侮江芯月这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激发了高傲倔强之气,大声说道“事到如今,他们已被我杀红了眼,变成了一头头禽兽,也决不会容你活着走出此厅,咱们死在一起便是。”右手乌蠡刀刺削斩劈,向外冲去。他左手抱了江芯月,行动固然不便,又胸口赤痛,气息喘不顺,局面更是不利之极,但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黑刀狂舞乱劈,只跨出两步,只觉左腿一痛,已被人一剑刺中。

    他一刀反削出去,疾如闪电,将那人拦腰斩为两截,随即踢上一脚,将其上半身踢飞,撞在另一妇人头上,脑袋相碰,妇人立时毙命。

    群雄打发了狂性,杀一个上两个,竟然都知着了魔一般,对生死看淡。十多人一拥而上。郑安奋起神威,将招呼过来的兵刃一挡格。

    突然间厅里酒香扑鼻,东边冒起火头,接着西边北边也烧将起来。火势迅速增大,一会儿遍布全厅,热浪逼人,黑烟弥漫。群雄大部被迫逃到厅外,郑安抱着江芯月,竟不出厅,围攻他们十余人有的禁不住烈焰逼近,逃出厅口,有的兀自留在厅上顽斗。

    这场大火突如其来,十分蹊跷。原来马前军见得郑安喷酒火烧道人,灵机一动,拉上郁六和金猫儿,去厨房将备好的十多坛烈酒搬了过来,趁着各人不注意,把一坛坛二十多斤重的白酒全倒在地板上,同时点燃,其用意是想制造混乱,好让郑安逃走,他们看厅中各人行为举动,深感所谓的名门正派,所谓的侠士,纷纷露出极端丑恶嘴脸,比起他们口中的“恶贼”更加不堪,渐渐心中为郑安抱打不平起来,不敢明目张胆与群雄对着干,便想出放火制造混的办法出来。

    郑安眼见东、北、西三面大火逼近,只南边厅口一条退路,但那儿群雄会集,过去绝对是死路一条,当下轻声道“江姑娘,你怕不怕死?”江芯月依偎在他怀里,无限柔情,说道“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死十次也愿意。”郑安道“好!”举刀挡开两支飞镖,伸脚踢开长枪,抱着江芯月,陡地跃起,后翻进火场中,圆色叫道“恶贼那里走?”飞身往火场扑去。

    地板无物可烧,是幽幽蓝色火焰,桌椅台凳等燃烧,熊熊火苗直逼上大厅梁上。郑安起跳时已然选了个火势较小之处落下,落下时乌蠡刀尖一点,借势弹起。那圆色喝道“看棍!”脚未着地便向郑安二人斜砸下去。郑安刀背一挡,手臂酸软,几乎拿捏不住,两人跃势受阻,落向火场之中,圆色也落下,他铜棍一点,立即踢向郑安。郑安乌蠡刀再点地板,抱着江芯月与圆色交脚。霍霍霍霍,刹那间已交四脚。

    这一回落下,郑安用了内力,刀尖直尖入青砖地板固定。圆色单棍着地却是无法保持平衡,右手一曲一直,跃至半空中。郑安等的便是这一刻,右手发力一弹黑刀跃向后厅。如此边点也跃,逃离火场。那圆色哇哇大叫,无耐直上直落,跃得不远,眼看敌人要远离,双脚落地踩在火焰上即时跃起,飞向抱柱,双脚蹬踏,反向一跃,扑击而去。郑安见他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怒不可退,半空中陡地使个千斤坠,与江芯怡齐齐坠下,两脚站于火场中,将江芯月抱于腋下,举刀蓄势待发。

    圆色没想到对方有这一着,追得正猛,身在空中无法改变,只好硬着头皮扑下,叫道“恶贼受死!”长棍直点。郑安举刀封挡,乌蠡刀贴上棍身一拨,将铜棍荡向外头,刀锋顺着棍身削下。圆色双手松脱铜棍,举掌拍向敌人脑袋。郑安脸上厉色闪过,刀尖急挑,嗤的一声轻响,抢先刺入圆色胸膛,刀尖从后背挑出!圆色啊的一声大叫,紧绷狰狞的脸孔,在此刻终于得放松下来,显出浓浓不甘之色,两只眼睛血红,精光隐没,戾气也在这一刻散得无影无踪。

    “郑安,你的杀孽又深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