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临近中午出发,直走到黄昏,终于肯停下了,停在一片稀疏的树林外,我环顾四周,似乎是处于公路底下。被树丛和杂草包围的工厂,高大,紧闭,铁门爬满锈蚀,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最原始的无人区里突兀出现了未来的文明。

    “你们要进去?”我问,“里面是什么?”

    “是废了的器材厂,不用去到最里边,中间有个实验室,我们要拿点资料。”严潍回答,他对什么都是那么了如指掌。

    “哦。”我上前,对铜墙铁壁伸出手,不出意料,手穿了过去,“那我去探路。”

    然后我就被牢牢攥住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抬腿。我回头看,这短短的一瞬间,严潍的眼睛里又是那种颜色了,灰蒙蒙的颜色,在被我的目光触碰时快速地往回收,藏好。他的手指卡着我的腕骨,攥得那么紧,大冬天的,有湿润又冰凉的汗意。

    严潍拉着我一步步后退,他的另一只手也攥上来:“你别去,陈潇,用不着探路,早查清楚了。而且这是孩子的事,给孩子自己处理就好,你插手的话,还怎么锻炼她的能力呢。”

    林猫还需要锻炼吗?我禁不住想。

    那家伙的资历还需要所谓的锻炼吗。这个理由只怕连林猫自己都不会信服。

    可是罕见的,严潍没有搭理我皱起的眉头,他对林猫发出指令:“小猫,去吧。”

    林猫仰头看着他,一时没有动静。

    “……怎么了?”严潍问。

    她的眼睛眯了眯:“老师,你没事吧?”

    严潍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去吧。”

    林猫上下打量严潍,她不再嗅出什么不对劲的情绪,于是放下心,身上松了劲儿,转去鼓捣铁门。

    我垂眼看着严潍牵我牵得过分用力的手,沉默着。

    我坐在草地上,百无聊赖,我用不着看,我亲身体验过林猫的水准,用你死我活的方式,我知道,这扇似乎坚不可摧的铁门,对林猫来说什么也不是。

    她抚摸铁门,然后后退,一直退了八九步,停下来,微微俯身。

    她的身体线条骤然绷紧,从柔软迅速拉扯得凌厉,然后她开始奔跑,像柄利剑,直冲铁门,在几乎撞上的一刹如同一把弓被拉满,整节手臂向后拉到极致,带着拳头撞在铁门上。

    巨响刺得人耳膜都发痛。

    铁门崩落了,碎屑落下来,砸起一地的灰。

    林猫退回严潍身边,若无其事。

    “来,陈潇,”严潍弯下腰,对我伸出手,“进去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