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荣旌两鬓斑白,眼角微润,眸光中含着星星点点,颓下的肩头一瞬间就从凛然威严的孟家族长变成了一个苍老的、为子忧心的慈祥老父,前后差别巨大令人望之动容。

    若不是因着见过孟迟躺在无人的山洞中濒死的模样,又无孟家人先前上山胡闹,姜绾或许真会信了,答应了他。

    “姜姑娘若能医好我儿星阑的眼睛,孟家上下感激不尽。”

    孟荣旌说完,孟迟的脸已经黑了大半,他就站在这里,他父亲还要当做孟星阑什么事也没有做过么,他是如何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他总归是弟弟这样的话,什么弟弟,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

    姜绾很快发现孟迟脸色不对,孟荣旌也不知是真察觉不到,还是根本没把孟迟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说起孟星阑时满目慈爱与担忧,到后面干脆不再往孟迟那儿多看一眼。

    姜绾刚想出言拒绝,孟迟走上来阻了她开口,他定定盯着孟荣旌,“好得很,你说他总归是我弟弟,你可知他这个弟弟都做过些什么?”

    不等孟荣旌回答,他继续道:“我与他同出行山观测,他回去了我没有,他说我死了,你可有细问过我是如何死的,又可有派人去将尸骨寻回?”

    他在那冰冷而安静的地方躺着,初时当真觉着这样鲁莽的手法着实可笑,只要父亲派人来将尸骨寻回,就知他绝无可能是失足跌落,他只要坚持等到有人来,就能让孟星阑隐瞒的事尽人皆知。

    他是真的等了一日又一日。

    “人说孟氏族长雄才远略,你觉着以我的轻功,失足跌落这个死法,可笑不可笑?”孟迟嘴角含着讥诮,目光依旧紧盯着孟荣旌。

    孟荣旌目光微微躲闪,很快又镇定下来,他看着面前的大儿子,不想继续与他说这些,“我们现在说的是星阑眼睛的事,你莫要扯这些,这些事你要真的想算想计较,可以随我回岳州,开祠堂、请族老宗亲都随你。”

    他长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道:“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阑他是冲动了些,回来后也跪下与我言明悔意,你身为兄长,为何不能宽宥于他”

    “且你如今也好好地站在这里,身体也并无大碍,为何非要揪着不放,你明知星阑他若没了眼睛……”

    孟荣旌话未说完,孟迟便开始大笑起来,“我揪着不放?”

    “跟他的眼睛比起来,我的命于你而言的确是无足轻重了,孟族长。”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哪怕早就清楚孟荣旌的态度,但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这么的令人愤怒。

    姜绾看着孟迟因孟荣旌的偏心与不公神伤成这幅样子,心中很不爽快,对着孟荣旌神情淡漠地说了一句,“你儿子的眼睛,我不会治。”

    不是治不了,是她不想治。

    “请回。”

    姜绾说完起身要走,孟荣旌身边的仆从追了上来,拦在她的前面,孟荣旌依旧站在原地,沉声道:“姜姑娘何出此言。”

    “姜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孟家就算举全家之力,也必让你满意。”

    姜绾回头,那便让他更死心一些,她抬手指了指孟迟,“他如今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是因为命不该绝遇上了我。”